消费围猎下，谁在仰望山海？

重庆车展上那台闪亮的捷途山海T1，像一面照妖镜，照出了这个时代最荒诞的消费主义狂欢。当媒体们忙着数算它的轴距、续航和智能配置时，没人注意到展台角落里那个背着蛇皮袋的农民工老张——他盯着车价牌的眼神，比看任何科技参数都专注。

老张在渝北工地扛了十二年水泥，最近总被工头夸"老当益壮"。他不懂什么8155芯片，只知道儿子在县城高中月考又退步了。班主任说孩子沉迷短视频，老张盘算着是不是该买台车周末接孩子回家住。直到看见26.7度电版本18.98万的标价，他黢黑的手掌在裤兜里攥紧了烟盒，那里面藏着三张皱巴巴的百元钞，是准备给儿子买参考书的。

我们正陷入一场精心设计的消费围猎。车企把全景天窗说成"星空顶"，把普通皮革包装成"纳帕真皮"，连方向盘加热都能吹成"冬季暖心系统"。更讽刺的是，当四驱版43.2度电池被冠以"长途无忧"的卖点时，重庆高温红色预警下，老张的工棚里连电风扇都不敢开整夜。那些在展台前自拍的网红们，有几个真会开着这车去越野？不过是给朋友圈多添几张"方盒子"造型的摆拍道具。

去年某自主品牌搞过"48小时深度试驾"，最后变成富二代们的山地派对。他们在泥地里撒欢时，不会想到中国还有6亿人月收入不足1000元。更不会想到，老张这样的父亲要搬多少袋水泥，才能攒够孩子半年的补课费。当车企把蠕行模式吹成"越野神器"时，建筑工地的升降机连基本防坠装置都时常失灵。

这个魔幻现实里最刺眼的对比，是展台LED大屏循环播放的"驰骋山海"广告片，镜头扫过雪山草原，却刻意避开了城市高架桥下那些等着拉活的面包车。那些车里坐着更多"老张"，他们不需要226公里纯电续航，只求车辆空调别在40度高温里罢工。可惜在车企的客户画像里，他们连"潜在用户"都算不上。

某新势力创始人说过："我们要做汽车界的苹果"。这话听着光鲜，可苹果手机再贵不过万元，而一辆车的价格足以压垮一个普通家庭。更可怕的是整个社会形成的共谋——贷款广告把"零首付"包装成馈赠，短视频博主把"咬咬牙上顶配"说成人生智慧，亲戚朋友见面就问"什么时候换车"。老张的堂弟去年买了台混动车，现在每晚跑滴滴到凌晨两点还贷。

我们早该戳破这个皇帝的新衣。当车企把50瓦无线快充当作重大卖点时，贫困山区小学的插线板还在滋滋冒着火花；当媒体热议"四驱系统多强悍"时，农村校车的轮胎花纹早已磨平。这不是在反对技术进步，而是质问：为什么科技红利总是最先满足最不需要它的人？

下次再看新车发布会，不妨想想菜市场凌晨四点蹬三轮的老王，想想医院走廊里睡折叠床的家属，想想城中村窗台上晾着的打补丁校服。衡量一个社会的文明程度，从来不在于它能让豪车多智能，而在于能否让最普通的劳动者，体面地送孩子去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