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小区角落，发现了一台90年代“退休”的奥迪100，它说了

我在小区角落，发现了一台90年代“退休”的奥迪100，它说了一段往事

我听见墙角的阴影里，有一个声音在叹气。走过去一看，是台蒙着厚厚灰尘的奥迪100，车牌上五个简单的数字，像一排被遗忘的密码。

它曾经属于一个意气风发的时代。九十年代初的中国街头，能开上这款“方盒子”的，多半是手握大哥大的商界骄子，或者是单位里最体面的那辆公务车。风挡玻璃后挂着的“出入平安”红丝穗，可能早就被阳光晒褪了色。那个风阻系数只有0.30的楔形车身，曾经划过多少艳羡的目光。如今，它只能静静卧在冬青丛旁，轮胎早就瘪了，雨刷胶条干裂地翘着，像两道哀伤的眉毛。一只野猫把它当成了永久的屋檐，在引擎盖上留下梅花状的爪印。

我绕着它走了一圈，透过蒙尘的车窗，能瞥见米色的丝绒座椅已经塌陷，桃木纹的中控台裂开了细纹。当年的“豪华”与“科技”，被时间剥落得只剩下骨架。忽然想起，在那个“万元户”都稀缺的年代，能开上这车，是怎样一种“人上人”的体验。它轰鸣着驶过刚刚铺上柏油的崭新街道，车里或许放着邓丽君的磁带，或许载着一个家庭奔向所有人都相信会“越来越好”的未来。

可如今，那些未来都到站了。

车主是谁？他为什么不索性把这堆“废铁”送去报废，换回几百块钱？是念旧，是遗忘，还是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故事，连带着这台车一起，被故意“停放”在了这里？我甚至猜想，是不是这车的“身份”太特殊了，特殊到连处理它，都成了一件需要小心翼翼的事情——毕竟，它可能见证过某些不该被忘记，却又不太方便被提起的往事。

更让我心头一紧的，是它旁边那些崭新的、颜色鲜艳的电动车。它们像一群叽叽喳喳的未来生物，对身边这位沉默的“祖父”视而不见。新时代的车轮，就这么理所当然地从旧时代的躯体旁碾过，连一声告别都懒得说。这哪里是一台被遗弃的车，这分明是一块被时代随手丢下的、还在缓慢呼吸的活化石。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组纯数字的车牌。在那个没有字母混杂的年代，每一个数字都代表着一个真实的、有限的、可被记忆的身份。而现在，复杂的车牌规则，就像我们复杂的社会关系，早已让人眼花缭乱。

离开时，我没拍照。有些故事，只适合在黄昏的光线里，用眼睛“听”一遍，然后留在原地。让它继续和野猫、灰尘、还有那个再也回不去的1990年代，待在一起吧。我们大步向前，总得有些东西，替我们留在原地，负责衰老和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