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教育界的腐败问题令老百姓深恶痛绝。每年的8月和9月,国人对高校招生都会特别关注。
这是因为在中国教育界曾经发生过两起“石破天惊”的事件:一名广西考生被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录取,但必须交纳10万元才能领到录取通知书。对此,时任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校长、中科院院士李末向社会公开道歉。内蒙古通辽市一名考生因比兰州理工大学规定的最低录取分数线差3分,该校要考生交3万元才能被录取。这两件事都被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曝光后,引起强烈社会反响。“招生腐败”从幕后被推向前台,成为人们关注的社会热点问题。
“招生腐败”花样百出
在一般人的印象中,类似发生在招生领域中的腐败受贿事件,好像只是近年来“小荷才露尖尖角”,而实际上,招生领域从来就不比其他领域“清白”多少,其中腐败现象早已存在,并且花样百出,到了令人触目惊心的地步。
1、点招
所谓“点招”其实是学校除按照正常录取程序外设置的机动性名额,行业内人士称之为“选择性计划”,而民众则说成是“点招”,这类招生只要控制在计划招生的5%以内,是国家教育部目前容许存在的,问题的关键偏偏是以“捐资助学”形式存在的。江苏常熟市民唐先生的儿子当年高考成绩452分,常熟理工学院负责招生的人说,只要交2万元即可被“点”进去。据了解,好一点的专业需要3-4万元点招费。
2、内招
内招是指本校内校长、教授以及各部门负责人,可以把参加高考,但未达该校既定分数线的亲友的考生,通过内招形式直接录取,名额可以在5%内调剂,也可以在本校追加的招生指标中分配,一般中等规模的院校每年可以从计划招生外,单独内招20-40人,缴纳费用可根据校长、教授、负责人的职务和贡献情况来定,少的几千元,多的2万元左右不等,但学生家长给个人的好处就只有意会不能言传了。有一年,江西某学院一位领导把江苏表妹的孩子内招就读,额外花费8000多元。
3、保招
这是指保送生。据了解,全国具有保送生资格的中学约4000所左右,如果每年按一所中学保送5人计算,就有2万名考生被以各种名目和理由保送进高等院校,其中有许多是优等生,但也有不少是“关系生”“照顾生”,中学为保送成功编创“条件”,家长也会为此慷慨解囊,给关键人物送礼送红包。江苏涟水中学校长薛守琴保送一个收费6000元,已被判刑12年零6个月。曾经发生在湖南、江苏等地一些保送生入学后,学校进行文化测试,6门竟有5门不及格,甚至还出现几门为零分的奇怪现象,正如媒体和家长揭露的那样,保送背后隐藏着严重的权钱交易。
4、特招
在我国各省、市体育和艺术院校每年都要将某个方面有专长的学生单独招收,被人们称为特招。江苏省某学院,每年都以特招的名义招收100多名“特长生”,但据内幕人士透露,这些特招生要同时具备三个条件:一是确实有点所谓特长,二是有关系有门子,三是家长有钞票,这些条件缺一不可,光有钱还不够,没有熟人牵线搭桥,一般人不敢贸然收钱的,熟人作为线人,也是信誉担保人。这些熟人,其实都是曾经毕业于该学院的学生,现在已在同行业内担任着市、县一级部门领导职务,由他们推荐担保真可谓“专业对口”,安全可靠。
5、自招
2003年,国家教育部批准20多所高等院校拥有自主招生权,招生比例可占国家计划
招生的20%,从统考中招收部分急需的生源。扩大高等教育自主招生权,这本是一件好事,但好经被“歪嘴和尚”念歪了,把自招的好政策变成了合法的权钱交易,甚至于直接明码标价。江南某理工学院,曾几何时,都拿自招名额向有意就读于该学院的考生家长们要钱,有名考生与这所学院自控录取分数线相差5分,学生家长通过熟人,花了6万元才在自招名额中第二批补录,有人算了一笔账,每年仅自招一项,该学院就额外收取就读费达数百万元,而且收费发票还不是财政厅统一印制的行政事业收费凭证,毫无疑问,这一大笔钱进入了“小金库”。
6、扩招
前几年,全国扩招风起云涌,高校、高中、初中都在扩,有条件的扩,没条件的创造条件也在扩。苏北某技校一次扩招680名新生,结果一处32平米宿舍被挤进28个学生,很像农民工的工棚。民办公助和民办以及戴帽子(改造升级)的院校都在扩招中各显其能,他们的招生对象多数是省控分数线以下生源,有的把高考分数降到180分即可交钱入学,一般这些院校在全国各地都有若干招生“托儿”,为他们招揽新生,每招成一名新生“托儿”,可以从院校领取500-1000元的费用或回扣,这些“托儿”绝大多数是市县教育部门的人、或招生办、或教师、或其亲友。盐城市某中学教师利用暑假期间为10多家院校忙扩招,年收入10多万元。
7、绑招
什么叫绑招?就是招进考取名牌大学无望的高中生实行高中大专连读,招收高考落榜生可以专升本,所以,被人们称为“绑招”,这是前两年才出现的新的招生花样。为了争取生源,稳住财源,不让煮熟的鸭子飞了,有的地方已发展到初中和高中绑招,念完初中直接上该校高中,有的还许诺高中毕业除了拿文凭,还可安排工作,成绩好自己也愿意的可以参加全国高考,这在农村很有市场,尽管每年要被学校多收点费用,但比起昂贵的择校费、捐助费,家长们认为还是划算的,因为,学校在学生家长的鼻尖上抹了“蜜糖”(毕业文凭和安排工作),6年到9年后的结果怎么样,恐怕连学校心里也没底。
教育成为我国最后的垄断
我国由于人口基数大,教育这块大蛋糕大得惊人。近几年,国家已对教育体制作了重大改革,但因教育基础薄弱,该改革的还没有改到位,该放的仍然没能放开,似让人觉得煮了“一锅夹生饭”,尤其是把教育当成产业来办,实践下来是个“馊”主意,把本属政府承担的责任和义务,不是推向社会,就是转嫁给民众。
所以,改来改去好像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如何从大多数民众并不富裕的口袋里多掏出钱来。新华社曾经有一篇报道引用数据称:“乱收费”从学生家长口袋里搜刮2000多万元。无论是搞的所谓教育收费公示制,还是推行的“一费制”,只能在短期内起到有限作用,而不可能打通教育领域的经脉,很难从根本上解决教育乱收费问题,时间一长还会反弹。
即使有国家财政每年拨款几百亿元补贴的几十所重点高校,也始终没有走出多收费和乱收费的“怪圈”。特别是优质教育资源满足不了社会需求,经各级政府批准拥有特权的学校,在竞争日趋激烈的教育消费市场中,继续享用行政特权带来的滚滚红利。
例如:区、县(市)都办起了所谓民办公助的实验初中,因为有政府特许,可以面向全县或全市招生,不收择校费的学生比例仅占10%以内,其余一律和分数挂钩,一般1分1000元,招收分数线由学校自己定。江苏省盐城市某县实验初中,有近百名各周边小学的尖子生,参加该校小升初考试,结果大部分学生只考了158分,考试成绩一公布,考生和家长都惊呆了,其中有位学生不服气,在父母强烈要求下,学校无奈打开试卷,发现语算两门累计少了27分,改卷老师也不认真,有一题共8小项12分,学生仅错了一项,结果被扣4分,就这么一查,学生家长本来要交1.8万元择校费,结果只花3000元,但更多的家长和学生在实验初中校长老师们的恫吓下,不敢轻易查卷子,他们心里没底,怕惹恼学校后捧再多的钱也不收,误了孩子前程只好打掉门牙往肚里咽。
某些学校正是抓住了家长的这种心里矛盾,在改卷和分数上大做手脚。如此明目张胆地搞“金钱招生”在全国绝非个别现象,有的比盐城还要厉害,政策给了他们垄断的特权,政策特权被演化成“招生腐败”。对此,教育部也曾经公开承认教育内部腐败是乱收费的原因之一。
谁来捍卫教育公平防线?
随着高校毕业生就业竞争的加剧,越来越多的家长迫切希望子女能够上名牌学校、读热门专业,为了达到目的,他们可能不惜采取行贿手段拉拢各高校的招生人员,很多家长明知孩子的高考成绩已达录取分数线,却总觉得没送钱不放心,这与公开喊出拒收红包的医院,仍然有病人家属设法还要送红包的心理一样:怕的是手术医生不尽心尽力。因为招生人员掌握着在录取线(提档线)以上挑选新生的权力,并且握有调配新生专业方向的权力。如果这些权力不能得到有效的监督和制约,便成为滋生腐败的权力基础。
记得曾经有两件涉及到教育上的事也值得特别关注:一件是国家审计署对全国19所高校进行审计,其中北大的审计格外惹眼,因为国家3年共投入18个亿,审计发现一年有6亿元资金,投在一线教师身上的只有1/10,钱花得还不清不楚。另一件是某省陆丰市,当年还是个贫困地区,教育局一年半吃喝招待竞花掉611万元,平均每天吃掉10000多元,一桌饭高达8000多块钱,一道菜上千元。有如此源源不绝的皇粮,有庞大的学生家长掏钱支撑,你还能指望这样的学校会向社会提供低成本高质量的教育吗?
中国的高等教育,在“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口号下,其实正在走的就是中国职业足球过去10年走过的路:地方政府和企业无底洞的输血,以为钱可以换来水平,最后形成一个恶性循环。其他阶段的教育也是如此。据了解全国有近3000人因教育乱收费问题受到查处,其中395名校长被撤职,涉及金额8.53亿元,已清退6.39亿元。
不管我们对目前的高考制度有多少非议,可它毕竟是维护教育公平的最后一道防线。我们寄希望于这道防线能够让天下的学子们,都站在同一竞争起点上,但这道防线眼下正遭到各种形式的腐败攻击,一个看似公平的起点,在一些地方成为受贿索贿,敲诈威胁,乃至权钱交易的“黑箱子”,里面什么事干不出来?
“招生腐败”不仅具有其他腐败的危害性,而且因为涉及教书育人,其危害性更加令人忧虑。一个社会的公平也在于教育的公平,而学校,甚至上不了或上不起学。更为严重的是,这种腐败活生生地呈现在那些小学、初中、高中和大学生们眼前,这将会对他们今后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产生消极的影响。教育大计,关乎民族的未来,我们没有理由对此掉以轻心。
好在前几天,刚刚出台的《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 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发布。《决定》明确,教育、科技、人才是中国式现代化的基础性、战略性支撑。必须深入实施科教兴国战略、人才强国战略、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统筹推进教育科技人才体制机制一体改革,健全新型举国体制,提升国家创新体系整体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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