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江上乘“公交”

清晨五点半，深渡镇码头的雾气还没散干净，那艘蓝白相间的公交船已经"突突"地冒着黑烟。老陈叼着半截烟，站在船头扯着嗓子喊："上船的抓紧喽，七点四十准时开船！"他的嗓门大得能震醒整条江，几个背着竹篓的老乡小跑着赶过来，生怕错过这班船。

这艘能装七八十人的大船，当地人管它叫"水上公交"。从安徽歙县的深渡镇到浙江千岛湖，六七十公里的水路，三十多个码头，票价才七十块。要是想坐二楼看风景，加十五块就能搞定。这价钱，比千岛湖景区里动辄两三百的游船票实在多了。船上的王大爷掰着手指头算："够我在镇上吃三碗毛豆腐嘞！"

船刚开动，游客们就一窝蜂往二楼船尾挤。一楼船舱里，挑着山货的李婶把竹筐往地上一放，抹了把汗："今儿个赶早去千岛湖卖笋干，晚了就赶不上好价钱。"旁边钓鱼的老张头正摆弄他的渔具，鱼线缠得乱七八糟，急得直跺脚。船工老陈看不过去，三下五除二就给他解开了，嘴里还不忘打趣："老张啊，你这鱼线缠得比俺媳妇织的毛衣还乱！"

船行到江心，烤鱼的香味就飘过来了。老赵支了个小炭炉，现烤的江鱼五块钱一条，金黄油亮。他一边翻着鱼一边吆喝："新鲜着嘞，比景区里三十八一份的强多了！"几个游客凑过来，你一条我一条，转眼就卖出去十几条。老赵乐得见牙不见眼，偷偷跟老伴儿说："这趟船钱算是赚回来喽！"

江水悠悠，两岸的风景像放电影似的往后走。白墙黛瓦的徽派老宅藏在竹林里，几个妇女在江边石板上捶打衣服，"梆梆"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见。船上的上海游客举着相机拍个不停，嘴里念叨着："这才叫原生态，比那些人造景点强多了。"

船行至中途，上来个颤巍巍的老太太。老陈一个箭步冲过去，胳膊一托就把人扶稳了。那动作轻得，像是捧着个刚出锅的豆腐。老太太从布兜里掏出两个煮鸡蛋塞给老陈，老陈推辞不过，只好收下，转头就分给了船上的小孩。

晌午时分，船上的人渐渐少了。老陈蹲在船头抽烟，望着空荡荡的船舱直叹气："早些年这船挤得跟沙丁鱼似的，现在一天两趟都坐不满。"他掐灭烟头，苦笑道："要不是政府补贴，这买卖早黄了。"

夕阳西下，船终于靠岸。游客们意犹未尽地下了船，老陈站在船头挨个道别。他的身影在落日余晖里拉得老长，那艘旧船随着波浪轻轻摇晃，像片倔强的树叶漂在江上。几个老乡扛着空竹篓往家走，约好明天还坐这班船。江风裹着烤鱼的香味，在码头上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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