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头蹲在自家院门口，端着搪瓷缸子嘬茉莉花茶的时候，手机突然跟抽风似的震起来。划开一看，业主群里炸出条消息："报废车补贴涨到两万八！"茶沫子直接喷到隔壁李婶晾的床单上——那辆2008年的捷达王，上个月车贩子还说只值三千块废铁钱。

这政策来得比丈母娘催生二胎还突然。我特意跑了趟车管所，穿制服的小姑娘边啃煎饼边解释："国三排放的轿车，现在走正规报废能给到两万三到两万八，比去年翻着跟头涨。"她抹了抹嘴角的甜面酱，"赶上地方财政补贴，就跟中彩票似的，各区标准还不一样呢。"

车贩子老马这两天急得嘴角起泡。以前两千块收的破车，转手卖拆车件能赚五六千，现在车主全涌去报废窗口排队。"您猜怎么着？"他蹲在二手车市场门口直嘬牙花子，"昨天有个开老皇冠的大爷，听说补贴能买五辆新三轮，当场把方向盘给拆下来当纪念品了。"

报废厂的王师傅倒是乐开花。他那台鳄鱼嘴似的破碎机，现在每天要吞二十多台车。"最绝的是辆二十年的桑塔纳，车主领完补贴非让我给拍段粉碎小视频，说要发朋友圈祭奠青春。"他手套上还沾着机油，"现在年轻人精得很，先上网查完各地补贴标准，专挑给钱多的区办手续。"

我表弟在环保局上班，说这波操作背后有门道。北京上海这些地方，淘汰一辆国三车相当于减少30辆新车的污染排放。他掏出手机给我看数据："去年河北有车主跨省报废多领了八千补贴，现在各地都学聪明了，得查三个月社保记录。"

汽修店的赵胖子另辟蹊径。他那贴满小广告的玻璃门上，新添了行荧光字："专业帮领报废补贴"。上周给辆快散架的帕萨特换了组三元催化，愣是让排放达标多领了五千。"这年头啊，"他掂着扳手嘿嘿笑，"会修车不如会修政策。"

二手电动车突然成了香饽饽。菜市场西头卖水果的老刘，刚用报废金换了辆二手北汽新能源。"充次电能跑三天，省下的油钱够买十斤排骨。"他掀开后备箱给我看改装的小冰箱，"就是这补贴手续忒磨人，光报废证明就开了三回。"

保险公司的小张最近总往老旧小区跑。"二十年车龄的保单突然涨了四倍，明摆着劝退。"他掏出计算器按给我看，"现在报废拿补贴比续保还划算，我们经理天天催着清库存。"

胡同口修车摊的老周倒是看得开。他那个油渍麻花的工具箱上，现在还摆着辆1989年的永久牌二八杠。"汽车哪有自行车靠谱？"他给生锈的链条上着油，"我那辆金杯领了一万八补贴，转头就给孙子买了辆平衡车。"

报废窗口的保安老李成了红人。自从掌握了每天放号数量的规律，总有人给他递烟。"最夸张的是个开修理厂的，带着十五本行驶证来排队。"他掸了掸制服上的烟灰，"现在都得刷脸认证，黄牛都改行送报废车上门了。"

环保局的监测数据显示，新政策实施后主城区PM2.5降了12%。但老张头们更关心的是，用这笔意外之财干点啥。有人换了新沙发，有人报了老年大学，老张头自己买了套卡拉OK设备——虽然唱来唱去还是那首《潇洒走一回》。

车管所后院停满等待报废的老车，阳光照着褪色的车标。那辆漆面龟裂的捷达王车窗上，还贴着2010年的年检标。老张头最后擦了遍方向盘，突然想起这车接亲时扎过彩带，孩子高考时当过临时书房。破碎机响起来的瞬间，他掏出手机拍了张照："够本了，这波真够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