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土：全球汽车新“命脉”

海外车企遭遇稀土困局

近日，据外媒报道，铃木汽车因中国稀土出口管制措施已暂停其“雨燕”（Swift）车型生产，成为首家受此影响的日本汽车制造商。

铃木此前宣布，因零部件短缺，计划从5月26日至6月6日暂停紧凑型车“雨燕”（不包括高性能版Swift Sport）的生产。不过，该公司未进一步说明原因，其发言人表示对停产原因不予置评。

梅赛德斯-奔驰和宝马则正与供应商进行紧急磋商，旨在确保含有稀土材料的零部件供应稳定。其中，前者正在探讨储备特定零部件的可能性。

福特汽车表示，由于中国对稀土出口的审批流程延长，部分零部件的出口时间有所增加，运输成本也随之上升。6月4日，福特汽车首席财务官Sherry House在美国纽约举行的瑞银汽车大会上表示，这给原本高度组织化的系统带来压力，意味着汽车制造商必须寻找替代零部件或新的供应渠道。今年5月，福特汽车位于芝加哥的工厂因含稀土零部件短缺，不得不停产一周，而该工厂主要生产Explorer车型。

《纽约时报》的新闻报道称，美国汽车制造商受此冲击最大，它们需要磁铁来生产驱动制动、转向系统和燃油喷射器的电机。这些汽车公司的高管警告，未来几天或几周内，美国中西部和南部地区的工厂有可能减产。

来自印度汽车制造商协会的消息称，该国的稀土磁铁库存预计短时间内将耗尽。另据报道，印度汽车制造商协会与印度汽车零部件制造商协会计划组成高级代表团随总统莫迪本月访华，力求保证稀土供应。

4月4日，中国商务部、海关总署联合宣布，对钐、钆、铽、镝、镥、钪、钇7种中重稀土相关物项实施出口管制措施。2024年10月1日，中国开始实施《稀土管理条例》，将稀土全产业链纳入严格监管，从开采到进出口形成闭环管理体系。

6月7日，中国商务部就中国稀土出口管制措施作出回应，新闻发言人何咏前表示，稀土相关物项具有军民两用属性，对其实施出口管制符合国际通行做法。中国依法对稀土相关物项实施出口管制，目的是更好维护国家安全和利益，履行防扩散等国际义务，体现了坚持维护世界和平与地区稳定的一贯立场。

6月10日，《人民日报》发表评论文章称，中国坚持高水平对外开放，高度重视与世界各国和地区的经贸合作，理解并重视随着机器人、新能源汽车等行业发展，各方对中重稀土在民用领域的需求量正持续增长。充分考虑各方在民用领域的合理需求与关切，中国依法依规对稀土相关物项出口申请进行审查，也愿就此进一步加强与相关国家和地区的出口管制沟通对话，促进和便利合规贸易。中国已依法批准一定数量的许可申请，并将持续加强出口申请的审批工作。实践表明，只要企业遵守法律规定，不从事损害中国国家主权、安全、发展利益的活动，出口管制不会影响其正常经营贸易，更不会影响国际产业链供应链稳定和安全。

无稀土电机或只能是备选

坊间有一种生动的比喻：如果说石油是工业发展的“血液”，那稀土就是“维生素”，对汽车产业而言尤甚。

海关总署发布的数据显示，今年5月，我国出口稀土5864.6吨；1～5月累计出口24827吨，比上年同期增长2.3％。此前，中国的稀土出口价格较低，随着原材料开采和提炼成本不断增加，稀土出口管控趋严，国外车企开始另觅出路。

“中国稀土储量其实并不算大，但胜在加工技术强、产业链完备，行业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始技术积累，现已形成多项专利。”中国机电产品进出口商会汽车国际化专业委员会秘书长孙晓红分析道，“全球稀土矿多运至中国加工后再出口，这是当前产业发展的常态。”

而随着新能源汽车市场的发展，电机对稀土的依赖程度不断增加。据介绍，当前新能源汽车使用的电机主要有3种：永磁同步电机、电励磁同步电机和交流异步电机。其中，永磁同步电机是行业的主流选择，稀土材料几乎占到电机成本的20％，钕铁硼（NdFeB）是最常用的永磁材料，具有很高的剩磁能积。它由3种稀土元素组成：钕（Nd）、镨（Pr）、镝（Dy），对改善电机的动磁性、耐热性，延长寿命，降低噪声等有较大帮助。采用稀土的永磁同步电机体积更小，扭矩更大，功率密度也更高。孙晓红认为，这是汽车行业对稀土重视程度大幅提高的主要原因。

不过，并非无稀土不电机。2021年，马勒就宣布正在开发一款不需要稀土的电机。2023年，特斯拉负责动力总成业务的副总裁Colin Campbell表示，公司下一代电机将完全不使用稀土材料。

电动汽车电驱动系统全产业链技术创新战略联盟理事长贡俊认为，要严谨区分“无稀土”和“无重稀土”。他介绍称，海外企业通过磁路优化，电机中重稀土用量可从3％降至1.5％；甚至无重稀土方案也已面世，宝马开发了无稀土的电励磁电机，并从有刷走向无刷，但体积增大约15％，功率密度降低约10％。

“实际上，业内一直没有放弃对少稀土甚至无稀土电机的探索。”浙江方正电机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总经理牛铭奎告诉记者，“车企在加速研发无稀土电机（如宝马第5、6代电机），但性能仍逊于永磁电机。”无稀土电机如励磁电机和感应电机，虽然可以不使用稀土材料，但也存在体积大、碳刷需维护、可靠性差的硬伤。虽然感应电机也可以达到永磁电机的同等工效，但会增加铜、硅钢等其他材料的用量，也更大、更重，占用空间更多，并非整车的最佳选择方案。除非万不得已，无稀土电机只能作为极端情况下的备选。”

“电机回收也是获取稀土的另一种方式。”牛铭奎向记者科普道，出于对环保的追求，企业开始推进原材料回收，稀土回收技术可行且成本低于新开采，国内磁钢供应商已具备相关能力。但考虑到海外企业回收体系不完善、技术薄弱，回收渠道是最大瓶颈，它们可能暂时还走不通这条路。

规范管理 为全球供应链筑牢基石

当前，海外车企的电机主要有两大渠道来源：一种是自产，但大部分磁钢仍需自中国采购；另一种则是从日本、韩国等其他市场采购整机。某电机企业相关负责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介绍称，此前中国企业在海外市场与其他零部件供应商竞争时，有欧洲车企明确要求“所有原材料与中国脱钩”，导致中国电机供应商丧失供应链成本优势。脱离中国供应链，必然导致产品成本飙升。“稀土价格3年内从40万元／吨涨至120万元／吨，历史峰值达10倍涨幅。”该负责人提起这种现象唏嘘不已，地缘政治因素曾给中国企业“出海”带来极大影响，如今行业必须吸取教训。

4月21日，商务部产业安全和进出口管制局方面表示：“中国仅限制稀土原材料出口，不限制含有稀土的电机整机出口。”这意味着，海外车企可来华设厂或直接采购中国电机规避风险。有业内人士推测，此举或将助益电机等关键零部件出口。

孙晓红则向记者表示：“稀土开采是劳动密集型且带有污染性质的产业。过去稀土是‘白菜价’，随便开采加工还有污染，如今政府有意统一管理，提升价值，推动产业绿色转型。”

据了解，从前，中国稀土产业曾陷入粗放式发展的困局，宝贵的战略资源以“白菜价”流失，非法开采与生态破坏相伴而生。这种不可持续的发展模式，不仅透支国家资源禀赋，更难以支撑全球产业链的长期稳定。2024年《稀土管理条例》的出台，标志着中国稀土治理进入法治化新阶段。相关部门建立稀土产品追溯信息系统，更是打造覆盖全产业链的“透明之网”，剑指走私与逃税乱象，彰显中国提升行业规范水平、打造健康产业的坚定决心。中国通过改革推动稀土产业摒弃“以环境换增长”的旧模式，迈向高质量可持续发展，既守护本国生态，也为全球产业链筑牢更可靠透明的稀土供应基石。

尽管未来不排除车企选择无稀土电机作为发展方向的可能性，但海外车企更换电机总成的周期需2～3年，短期内仍难“脱钩”。贡俊坦言，对中国企业而言，稀土不“稀”；中国宣布加强对部分稀土相关物项的出口管制措施，客观上有助于强化中国高端电机出口优势，毕竟永磁电机的性能优势是无磁电机目前无法替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