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光绪二十六年九月十五 子时
指尖的烛火突然朝西北方倾斜,像被无形的手掐住了火苗。我缩在八仙桌底下数地砖 —— 这是第 37 块带血迹的方砖,砖缝里嵌着的银钗尖正对着我咽喉。
三天前顺天府衙贴出告示时,我以为是桩好差事。"长安街 108 号空置十年,招胆大者守夜三月,月钱二十两",告示末尾用朱砂画着奇怪的符号。现在才明白,那不是什么符咒,是前清刽子手标记的 "勾魂索"—— 和我在刑部档案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2. 光绪二十六年九月十六 卯时
天亮时发现窗纸破了七个洞,每个洞都正好对着屋内七件木器:条案、太师椅、梳妆台、博古架、床榻、衣柜、屏风。更诡异的是,案上那只康熙青花碗,碗底朝上扣着三枚铜钱,正是我昨晚睡前特意收进抽屉的那三枚。
翻找《顺天府志》才查到,这宅子最早是万历年间锦衣卫指挥佥事陆炳的外宅。天启元年正月,陆府十七口一夜暴毙,仵作档案里写着 "皆无外伤,七窍出血如朱砂"。那会儿还不叫长安街 108 号,叫 "驴肉胡同陆府"。
3. 光绪二十六年九月十七 未时
暴雨冲垮了西墙根的杂草,露出块半截石碑。碑上 "贞烈" 二字被人用利器剜得坑坑洼洼,下面模糊的字迹能辨认出 "崇祯十五年冬,妾王氏..."。查《长安街坊巷志》,崇祯年间这里住过户部主事周亮工,他的侧室王氏在李自成破城时自缢,尸身三年后才被发现 —— 吊在现在我住的这间正房梁上。
墙角的铜盆突然自己转了半圈,盆底水渍显出个 "周" 字。想起今早梳头时,铜镜里映出的鬓角白霜,明明我才二十五岁。
4. 光绪二十六年九月十八 酉时
从琉璃厂古籍铺借来本《长安鬼事》,道光年间抄本。其中记载:"乾隆四十三年,108 号宅住客为山西盐商,夜闻女子泣声,寻至夹墙见白骨数具,皆套着明代服饰。" 书页此处沾着块暗褐色污渍,闻着有铁锈味。
刚才试穿从衣柜翻出的月白长衫,袖口突然渗出暗红液体 —— 就像有人刚用这袖子擦过血。
5. 光绪二十六年九月二十 亥时
在房梁暗格找到本账册,字迹是道光年间的。其中一页写着:"七月十五收长安 108 号,拆西厢房时得枯骨三具,付仵作张老西纹银五两,埋于安定门外乱葬岗。" 下面还有行小字:"那只描金漆盒切记烧了,莫让生人见。"
此刻我正抱着那只从床底摸出的漆盒,盒身刻着缠枝莲纹,锁孔里似乎有东西在动。窗外的梆子敲了三下,突然想起 —— 今天根本不是九月二十,我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十天了。
6. 光绪二十六年十月十五 寅时
原来每任试睡员都会忘记日期。从墙角挖出的七具骸骨来看,我是第八个。他们的遗物里有张同治年间的告示,内容和我看到的一模一样,只是落款处的印章已经模糊。
漆盒终于打开了,里面是半块铜镜,照出的人影穿着月白长衫,袖口沾着暗红的血。
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宅子总空着 —— 因为从来就没真正空过。
你说,明天会不会有人在衣柜里发现我的长衫?要是发现了,麻烦告诉他们,西墙根的石碑下还埋着半本账册,最后那页记着:"光绪二十六年,收试睡员李三,月钱二十两,人至今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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