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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天刚蒙蒙亮,商务车司机老李已经把车擦得锃亮,准时出现在华容老城巷口。他掏出手机,给昨晚预约的四位乘客逐一发去“已到达”的语音,声音不高,却带着洞庭湖人特有的爽朗。十分钟后,车门轻关,发动机低鸣,一场跨越 seventy 公里的“小团圆”正式启程。车轮碾过麻石路面,像一把剪刀,轻轻剪开了两地居民一天的生活帷幕。
车是九座越野,真皮座椅能一百八十度放平,全景天窗把湘北十月淡紫的晨空切成一块移动的幕布。副驾驶的何阿姨把保温桶抱在怀里,里面是给女儿熬的莲藕排骨汤;后排三个大学生插着耳机,用平板复盘昨晚的“互联网+”创业赛;最后排的老张把折叠自行车塞进后备厢,准备到岳阳楼拍日出。老李把空调调到二十三度,音响里放的是李谷一的《乡恋》,音量刚好盖住胎噪,又刚好让人听见自己的心跳。
从华容到岳阳,高速通车后只要五十分钟,可老李坚持走一段 202 省道。“得给乘客看看长江洪道边的芦苇荡,秋天一开,比油菜花还壮观。”他笑着解释。果然,车过君山岛大桥时,金色芦苇像浪头一样扑向车窗,阳光一照,又像无数根金线被风抛起。乘客纷纷摇下车窗,手机“咔嚓”声连成一片。老李把车速降到八十,让轮胎与柏油摩擦的节拍变成背景鼓点,仿佛在说:别急着赶路,风景也在赶路看你。
准时,是这条线路的金字招牌。老李的手机里有个共享表格,出发、到达、途经点一一标绿,误差不超过五分钟。去年冬天,大雪封路,他提前一晚睡在车里,凌晨四点用铁锹把小区出口铲开,只为七点半准时接到去岳阳赶高铁的孕妇。那天,他把防滑链装了拆、拆了装,原本四十分钟的路走了两小时,却在发车前十分钟把人送到站。孕妇丈夫在站口“扑通”跪下,老李摆摆手:“下一个乘客还等着呢,快上车吧。”
午后,返程的车上多了几份洞庭湖大闸蟹,是岳阳客户送老李的“加急件”。后备厢的泡沫箱里,八只青壳白肚的蟹正吐着泡泡,它们将在两小时后爬进华容某家喜宴的蒸笼。老李说,跑商务车十年,自己送过高考准考证、送过移植器官、送过新娘的嫁衣,也送过离家三十年的老兵。“人跟货,都是一段路的缘分,把准时做到极致,就是把缘分做到极致。”
夜幕降临,最后一班车从岳阳楼出发。城市霓虹被车窗滤成柔软的光斑,像一幅倒着播放的胶片。老李把座位调至“睡眠模式”,递给小乘客一人一张毛毯,那是他媳妇用旧床单缝的,洗得发白,却带着阳光晒透的味道。收音机里,湖南卫视正在放《岳阳楼记》的朗诵:“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老李跟着轻声背诵,声音淹没在发动机的低喘里,却像一盏灯,照见了他心里那条更长的路——一条把两座城市、把无数人的小日子紧紧系在一起的路。
车进华容,月已偏西。老李把最后一位乘客送到家门口,回头望见自己的商务车静静趴在巷口,像一条完成洄游的鱼。他掏出手机,在表格最后一行敲下“00:10 到达”,然后按下“保存”。屏幕的微光映在他脸上,也映在挡风玻璃上,像两盏小小的、不肯熄灭的灯。明天,太阳还会从洞庭湖升起,而他,也会再次准时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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