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门口到菜市场，顺着河岸那条破旧的小路，摩托车唤住了黎叔。他嘬着檳榔，烦气地摇头：“现在满街都本田、雅马哈，之前中国摩托都见不到了啧。”我问他，你以前骑过哪个款？他嘴一撇，“早些年全靠你们中国货，力帆、隆鑫，哪一家村里没过几辆？”这般话题，说是八卦也不过分，倒是戳中了那段所谓的“辉煌”。
越南这地方，道路像鱼骨头，红河两边淤了泥浆，城区那几条主路，又窄又弯。去年我在胡志明骑过一次租的老轻骑，脚蹬子居然是塑料，维修师傅涂着茶齿上来一句：“你爱骑，得换成日系的，不然小毛病多。”师傅说话多半带着口头禅，什么“便宜没好货”，早已写进他的工具箱里。至于为什么当地，摩托车硬是比汽车还多，听说光摩托的注册号牌塞满了窗口，每个月蹲派出所排队都卡爆了。
90年代，摩托还是稀罕物，那会儿日本牌子贵得多——本田一辆能卖两千美金上下，和越南工人全家一年的饭钱比起来，简直是攒钱养“宝贝”。那些年谁家能买雅马哈，家里大事、亲戚都来吃糯米粉。后来力帆、隆鑫带着大批车便宜货“杀入”，售价刚过1000美金，买摩托像买自行车一样。广西那头跟越南挨边儿的，直接货车开过去，边境成交跟赶集似的，有段子传说，摩托用麻袋装着扔过关，都没人管。
现实远比这些传言荒诞得多。刚开始，中国车在那边火得跟捡钱一样。有邻居在南宁干摩托外贸，说没几年销量就冲了80%当老大。可你要真仔细问骑车的普通越南人，早期中国摩托车质量说不上好，什么“钢架太软，趴窝三回拆不下来”，路边修车铺都见怪不怪。那会儿利润压得太狠了，车行老板吃不上肉罢了，工人午饭是两口米粉。听说有些国产品牌把焊接环节甩给小作坊，越南当地师傅用的是杂钢，把本田的商标贴上去，远看能蒙混过关，细瞧就一堆毛刺。
但骑慢了也怕，路边有人讲过一次事故——中国某牌子才骑一年车架断了，两个人摔进水沟，侥幸没出大事，赔了三个月工资。维修群里时不时唠叨“假日系”花样，谁买了后悔，口碑自然崩得快。手机群里还流传一张照片，主轴断裂，旁边放着本田的售后名片，“这是正经厂家的，还能三年保修，国产的你要修都找不到话说。”还有一位北越做运输的骑手，说自己买国产摩托才半年，链条老跳牙，后轮都磨穿了坑。日系那边，同样路况能坚持两三年不进修理铺，一到养护季节，摩托店里排的都是装着日本配件的车。
后来政策又变了，越南政府怕外来摩托抢生意，直接关税上调，国产摩托的价格一夜间翻上去。工人们说“本来指望便宜货，咋突然贵得跟日系一个档次？”结果老百姓转身又捡回本田。顺风顺水几年，国产品牌就剩了个影儿，而且大多数都改做别的行当去了。听说力帆那年关门，有一批库存摩托被低价甩到柬埔寨，还闹过失窃案，这事在行业群里也算奇闻。
日系厂的手法跟中国不同。越南本田那边拉了本地工人学技术，发动机说是能撑十年，还专门打开三年保修窗口，有啥小毛病修起来不费劲。师傅吐槽国产车“连油表都没做准”，本田则搞活动送免费保养瓶油，那些细节，骑久了才知道差距。顺便插一句，雅马哈在越南租车市场做得相当活跃，哪怕在小村里想换个皮带，都能找到授权点，倒逼不少杂牌货干脆退出竞争。
也有人说本田有一款冷门的Cub 110，进山路骑起来简直不拆，碰见大雨也不容易熄火，反观早些年国产的那几个“红马”，雨天刹车还会打滑。修理师傅讲笑话：“看这国产马，你踩一脚都怕掉了链。”这些口头八卦，路边摊炒粉的时候听到的不止一次。
业界某位做配件的老哥夸张讲，一时便宜，狠砍竞争，最后谁都过不好。群里新晋老板卖零件，私下吐槽“摩托车行情，不是拼价，是看你谁能被村里修到不用三年就换人”。这话说得有点粗糙，却道尽一部分实情。
如今越南马路上，十辆车九辆挂着日系标，剩下一辆也多半拆过日本零件。偶尔还能瞧见几辆中国老摩托，锈迹斑斑停着，成了修理铺前的“备用件库”。前些天有个拉货的司机在群里发图，“我这旧宗申跑了八年，后轮都换过仨，还能上路，但邻居都说这是老古董了。”摩托的命运，归根结底得看用的人怎么想。
至于越南的摩托圈里头流传最多的段子，还是关于那个“神秘的力帆老仓库”，有人说里面还藏着几百辆早期的国产摩托，没人要，偶尔让新手练手骑几圈再报废。修理铺师傅则半玩笑半认真地叮嘱：“买车别光便宜，能扛几年少花修，就好咧。”这个理儿，看起来不新鲜，可没几个人真听进去。当年中国摩托的风光，好像只剩下那些老照片和老车主的回忆，一路骑远了，再想找回来，差不多就跟河边打捞一样，留个念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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