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的六月天还带着股子热乎劲儿，太阳刚爬上地平线，柏油路上就泛起一层金晃晃的光。
文化路三好街路口的斑马线上，七十多岁的王大爷正拄着拐棍慢悠悠往前挪。
头天刚下过雨，空气里飘着泥土的腥气，拐角处停着的黑色轿车突然减速，车头刚挨着斑马线边线就稳稳刹住了——这年头主动礼让的司机可不多见，王大爷眯着眼睛朝车里挥了挥手，枯树枝似的手指在晨光里划出个弧线。
可这温情场面刚持续了三秒钟就碎了。
后视镜里那辆银灰色越野车跟疯了似的蹿出来，轮胎在地面蹭出刺耳的尖叫。
王大爷整个人像被电打了一样往后仰，拐棍"咣当"砸在水泥地上，他踉跄着往后退了半步，后背重重撞在路边的银杏树上。等回过神来，那辆越野车早没了影，只留下一串还在冒烟的车屁股。
"作死啊！"王大爷嗓子眼里的那口气"噌"地顶到脑门，七十多岁的人愣是追出二十多米。路边卖煎饼的大姐手里的面糊盆子都吓掉了，油星子溅在水泥地上滋啦作响。等路人掏出手机拍下那辆套着假牌的越野车时，车早拐进胡同里不见了。
这事要是搁平常，顶多算个交通纠纷。可沈阳的老少爷们哪能忍这个？第二天网上就炸开了锅，有人翻出去年冬天浑河边的旧事——六十多岁的张大爷在零下二十度的冰窟窿里捞人，冻得浑身发紫还死死拽着落水司机的胳膊。更早些时候，青年大街上有个被出租车撞飞的退休教师，脑门磕出血都没去医院，蹲在路边摆手说"不讹人"。这些东北老爷们骨子里的血性，全让这辆逃逸的越野车给勾出来了。
交警队里查监控查到后半夜，终于逮着那辆套牌车。开车的姑娘哭得梨花带雨，说自己是刚拿驾照的新手。可监控拍得明明白白：她变道时根本没看后视镜，右转灯都没打。按照《道路交通安全法》第四十七条，机动车行经人行横道必须礼让行人，违者罚款200元扣3分。这回不光罚款扣分，还得重新回驾校学习。
这事让沈阳人想起个老理儿：在咱这儿，斑马线就是阎王爷的生死簿。去年大东区有个外卖小哥，为了抢黄灯把刹车踩成油门，把过马路的王奶奶撞得三轮车都飞出去五米。当时围观的老哥几个愣是把小哥按在地上，非让他给王奶奶磕三个响头才肯松手。要我说啊，这年头有些司机把马路当自家炕头了，油门当遥控器，想踩就踩。
不过话分两头，光靠大爷们追着车跑也不是个事儿。前年铁西区立交桥下，有个老太太颤巍巍举着"谢谢"的牌子等了十分钟，结果让闯红灯的电瓶车蹭了裤腿。要我说，这礼让斑马线得讲究个双向奔赴。就像浑河岸边那些晨练的大爷，过马路前都先跟司机打个眼神，人家停稳了再抬脚。可总有些司机把"礼让"当施舍，好像行人过马路欠他二斤猪肉似的。
要我说，这事儿得从根儿上治。你看人广州，去年给全市斑马线装了电子警察，抓拍不礼让的车辆直接扣分。杭州更绝，把礼让斑马线写进驾考题，考不过不让上路。咱沈阳去年在青年大街试点"车让人"，结果三个月就少了七成事故。要我说，光罚款不行，得让司机知道这斑马线不是过家家，是拿命在走钢丝。
不过最让人唏嘘的，还是王大爷追车那会儿的眼神。有目击者说，那眼神跟二十年前他在五爱市场逮小偷似的，透着股子较真劲儿。要我说，这正是咱沈阳人的精气神——可以笑着给你指路，但要是欺负到门上来，照样能跟你掰扯明白。就像西塔街那些做朝族拌饭的大姐，见着插队的客人，筷子往桌上一拍："你再挤兑人，我给你表演个倒立拌饭！"
说到底，这斑马线上的较量，比的不是谁油门踩得猛，而是有没有把人当人看。你看那些老老实实刹车的大爷大妈，过马路时还知道帮司机看看后视镜。反倒是一些年轻人，戴着耳机哼歌，手机屏都怼到鼻尖上了，车都贴到腿边了还慢悠悠抬手。要我说，这哪是过马路，这是玩真人版"碰碰车"呢！
最后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咱沈阳的斑马线，承载着两代人的记忆。老一辈人记得八十年代推着自行车过马路，司机远远就鸣笛示意；年轻人该记住，这钢铁森林里最暖心的风景，永远是司机抬手礼让时，老人那句带着颤音的"谢谢"。下次您开车到斑马线前，不妨想想：要是后座坐着自家老爷子，您还敢踩着油门往前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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