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内南头那一片老居民区，街边杂货铺前停着的摩托车模样，年轻人都认不全了。有一晚，邻居林叔喝着冰茶，指着过路那辆“雅迪”电动说：“咱们当年可都是骑力帆进城，婆娘买米都靠它，早不是这光景。”说得好像是夸，但又有点唏嘘。
头回听力帆摩托进入越南，其实是快二十五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胡志明市还满是本田、雅马哈的标牌，想买辆新车，得攒半年的工钱。车行的老销售张师傅跟我聊过，日本货结实耐操，那价格可真是向天喊：“一辆本田100cc嘛，要两千一美刀，越南小伙干活半年也凑不齐。”反倒是重庆的摩托厂商瞄准了这空档，没两年就搅活了市场。林叔还记得，头一阵一辆700刀不到的力帆，乡下人都咬咬牙能买得起。那几年，电焊厂门前一天进出几十辆新车——大家说，“中国货咱穷人能用。”
再说那会儿修理行业，平时修理摊像做铁匠那样，一个月光修中国摩托就能挣出越南人的小半工资。配件满天都是，想换块链条，不到一天就送到店门口，还是新货。“但小伙子可别学了，后来配件可不行，”回头修理师傅午饭边念叨，链条不到半年先锈掉，刹车忽好忽坏，有的摩托下雨就漏电。“一分钱一分货啊兄弟。”那句话店里每隔两天就能听见。
其实这摩托价越杀越低，厂商也变了道。听老贾说，搞到后来出厂170美刀，净利才三十块钱人民币，钢材薄得像铁皮罐头，发动机噪音大得能吓走一窝麻雀。维修群里还流传过一段事故——客户骑力帆，链条半路断了，人摔了进水沟，还把新手机泡报废。那两年，越南论坛上老是有人骂，生怕孩子骑中国摩托出门，再三嘱咐只准骑日本牌子。
中国厂商那时候还闹得很凶，同行之间还搞阴招。村里有人回忆，有年岘港有批摩托货到了，螺丝全是错尺寸——据传是对手买通配件供应商，下了黑手。厂里销售也无奈。“谁还认真做了，都是混口饭吃。”恶性竞争的后遗症，口碑实打实砸了，“中国制造”一传十十传百，成了不靠谱的意思。
这边中国摩托还在自乱阵脚，那头本田和雅马哈慢慢熬着没理价格战。本田直接上了本地生产线，九成零件在越南自造，品质稳了不少。日本厂家的方针，是你买了车以后省心；售后到村里都铺了维修点，还宣传十年不用大修。老一辈越南人都认账：“宁肯多花几百万盾买个省事。”有位楼下住的越南老头，年轻时骑力帆摔折了腿，后来攒钱买了本田，对头孪生：“省心多了，钱倒花得值。”
2004年风向又变，越南政府一纸关税令：进口摩托关税翻到100%，技术要求十几项。老厂商挺不过去，破产一大半，港口堆摩托晾成废铁。几年后本田又回了头把市场收割完，剩下的中国燃油车份额还不到1%。街头那群老摩托修理师傅，也能腾出手来打麻将了。
这些年电动化就开始冒头，越南本地政策变化快。听说从明年起，河内、胡志明大城市限制燃油摩托，买电动车还能免税。国内电动头部品牌又杀回来了，雅迪、绿源、立马啥的。雅迪在北江建了厂，跟以前不一样，卖的都不便宜，车子为了越南雨天和坑洼多专门做了防水电机，还把减震加厚。群友晒配置截图，电机IPX7防水，说泡水半小时照样骑。服务也不一样，三百多个维修网点，24小时有人上门检修。有小伙骑了俩春，没出大毛病，店还定期追问车况，裴小姐都说：“比我爸当年骑力帆强多了。”
最近听养车群里说，2023年电动车卖疯了，燃油两轮销量跌了十八个点，电动反而涨了三分之一。雅迪一年十万多台，市场份额直接占了四分之一。邻居小陈打趣，“旧本田350不过时，新雅迪也够实用。”但本田、雅马哈还没退场，听销售顺嘴一提，本田也要推电动新款，越南本地品牌也不弱。
前阵子河东街修车师傅喝酒吹牛，说起中国车以前怎么混，电动以后能不能持久，没人敢打包票。林叔也说：“做生意还是踏实点，不求快，就怕丢了信誉。”有人还吐槽，电动车电池换起来贵，配件难买，电池回收也是个麻烦，但至少出毛病少，年轻人省事，老一辈没得挑。楼下那辆力帆摩托还停着，但几个月才被人骑一次，不爱动。
有一天，微信群里有人发老照片：当年三个人一辆旧摩托闯胡志明、全城堵着过节。现在电动车一排排，没人争着下单，也没人指着配件骂娘。时代杂陈，新老更迭，街边车行一如既往，门口师傅翘着二郎腿，听着生意冷暖，有的事，说不清谁赢谁输。至于中国车能不能把名声捡回来，未来咋样，看每家厂怎么活了。
这一堆故事，杂自越南车友群、河内梅江路老修理铺和国内摩托论坛，都是人嘴传下来的。至于电动车的路能走多远，那都得慢慢熬，哪天电机真在雨夜坏了，估计师傅还会叹一句：“又是新毛病，旧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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