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西安近郊的某条国道上，我在车内戴着薄薄的乳胶手套，后背无可避免地贴紧了座椅。前挡风玻璃像贴了几层塑料膜，远处只有模糊的几丝车灯，偶尔一辆大货车缓缓驶过，后视镜中拖着一条散不开的光尾。雾气在路灯下打着卷，像是归家的游魂，谁也说不清下一步会带来什么。这样的天气，大多数人只想多赖会儿床，可偏偏总有人——比如交警、消防员，甚至法医——会无条件被城市的清晨雾气召唤。
在气象台发布大雾黄色预警的这一天，整个陕西仿佛在一夜之间换了滤镜。延安、咸阳、西安、安康，这些地名一个接一个地被点名，仿佛谁都无法置身事外。能见度小于500米的雾，专业术语换句话说就是，一脚油门踩下去，你甚至看不清前面是谁的刹车灯。可诱惑总是很简单：上班，赶时间，睡眼惺忪，侥幸心理，外加精准的自我安慰——“不就点雾嘛，咱技术还不够吗？”遗憾的是，拦路的往往不是自己技术不行，而是你猜不透人心，猜不透雾里蹦出来的变数。
交警朋友曾无奈地给我举过个例子：“雾天接连追尾，查监控你都不用放快进，一分钟一个哥们怼上去。”事故多到让理赔员都怀疑起人生意义。可如果你真进了大雾天事故现场，画风跟都市传说不太一样。在我多次爬过的案卷、看过的照片里，常常见到连环碰撞后的面包车尾巴被撕裂，零件抛得到处都是，驾驶员被安全带卡死在座椅上，乘客的鞋子在十几米外风中飘零。黑色幽默的一面是，事后大多数人还会坚持“下回应该能更小心一些”，但下回总归还是有下回。
气象台的“慢字当先，保持安全车距”，听着像是地理老师讲的干巴巴常识，可真到了自己手握方向盘的时候，有几个人不会压着黄线想着早点到搜个一两分钟班车打卡？雾天的危险不掌握在你的脚下，而像骰子一样藏在每一个看不见的角落。我不是在故意吓人——事实比吓人更有效。哪怕你技术再好，哪怕你车再新，在一场能见度只有三五百米的大雾里，最忌讳的不是技术差，而是信心爆棚。
有时候公安会收到巧妙的报警电话：“警官，我这前面只见雾，什么都看不见了！”听起来像个笑话，实则是某些司机遇上浓雾时的真实写照。咱们常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更多时候是在雾里，心存侥幸。民间行车秘籍层出不穷，比如有人喜欢“贴着大货车走”，觉得这样稳妥得很。真要拆开讲，这操作就像盲人上高速，闭眼跟着下一个盲人。大雾天，车距和速度一旦不对，最容易出事故的就是“跟车”，不是“稳”。
当然，也不能全怪个人经验主义。秋冬季节陕西本就多雾，半夜温度骤降，凌晨易起湿流，碰上短波槽，气象台要不发布个预警才是稀奇。机场停航，高速封路，对于大多数需要赶时间的人，意味着生活的小算盘和大自然的算卦没完全对上。可这世界也不是人人都守规矩，也难免有人逆向行驶冲劲十足，有人以为远光灯能砍开雾，结果只是多制造点自家豪车的光污染而已。
每次面对这样的场景，我也会想，为什么一些再三告诫的话总是成了背景音，听的人多，记的人少，做的人更少？职业病作祟，说到底，人总有侥幸心理在作怪。你以为看得准了，踩准了，殊不知危险进进出出，你都没请它喝过一杯茶。想起自己当年初入行，也遇到过雾天调查事故现场，一身疲惫裹着警服，鞋底打滑，心里感慨——人生不比雾天，哪有那么明澈的视线？
令人无奈的是，雾不会因为你要赶早班就消散，更不会因为你昨晚开了工地夜班就格外绕开你的行车路线。雾天安全贴士满天飞，看起来人人都懂，真用上时，现实却远比任何白纸黑字复杂。所谓“保持安全距离”，听起来很简单，做到的人不多。该慢的时候慢下，该停的时候停下，谁都以为下回是别人倒霉，仿佛暴力追尾、昏天黑地只能发生在新闻里。可如果真有一回，主角是你，侥幸和后悔总是光速互换。
有一阵子，流行一句顺口溜：“雾天不开车，平安回家。”说起来像段子，大多数人听听就算。但你若真问，雾天到底该怎么做？慢，是底线；能停则停，是智慧。别和极限掰手腕，别拿别人的家庭和自己的人生开赌注。
所以，面对陕西这场铺天盖地的大雾，我也只劝你一句：“雾天上路，技不如命大，慢不如停好。”当然，没人会因为看了个小贴士就完全远离风险，但这个世界终归是留给有敬畏心的人多一点退路。至于明天还会不会起雾，还会不会有人“不快不行”，谁也说不好。只能留个问题给大家：“当雾气再起，你会选开还是选等？” 有时候，真理藏在雾里，也藏在你的选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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