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是一个单独的故事,故事都是完结篇,没有连载,来源于生活,有艺术加工成分,部分情节均属虚构,请勿较真,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本文采用的第一人称书写,故事中人物姓名都是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被开除了。
就因为一勺颤巍巍的红烧肉。
厂长的外甥女顶了我的岗。
我多年的努力,瞬间成了笑话。
我叫闻人嘉禾,一个从沂蒙山沟沟里走出来的姑娘。
二十年前,我二十出头,怀揣着改变命运的梦想,好不容易托人进了城里这家国营棉纺厂。
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惊人的美貌,我唯一的信念就是,只要我足够努力,足够本分,生活就一定不会亏待我。
我被分到了职工大食堂,成了一名打饭工。
这份工作,在很多人眼里,算不上体面。
每天闻着油烟味,抡着沉重的大铁勺,重复着千百次的舀菜、打饭。
可在我心里,这份工作,就是我的全世界。
它是我在这个陌生城市里唯一的依靠,是我能给远在老家的父母和弟弟寄去生活费的唯一指望。
我以为,只要我勤勤恳懇,安分守己,就能在这个地方,稳稳当当地扎下根来。
直到,那个人的出现,和我那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善心,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彻底改变了我人生的轨迹。
这件事,也让我用半生的时间去思考一个问题:不问前程的善良,到底值不值得?
故事,要从那个闷热的夏天说起。
那一年,南方的夏天似乎来得特别早,也特别的熬人。
车间里的机器二十四小时不停地轰鸣着,空气里弥漫着棉絮和机油混合的味道,让人喘不过气。
食堂,就成了工人们短暂歇脚、补充能量的天堂。
每天中午十一点半,下工的铃声一响,成百上千的工人,就从各个车间里潮水般地涌向食堂。
那场面,说句不夸张的,跟打仗似的。
我们打饭的窗口前,瞬间就会排起几条长长的队伍。
“师傅,给我多打点米饭,下午还得干活呢!”
“这肉咋这么少啊?手抖啥?”
“西红柿炒鸡蛋,多给点汤,拌饭吃!”
嘈杂声、催促声、碗筷碰撞声,汇成了食堂里独有的交响乐。
而我,闻人嘉禾,就是这个舞台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色。
我个子不高,力气也不大,每天抡着那个比我脸还大的不锈钢大勺,一天下来,胳膊酸得抬不起来。
但我不怕累,我怕的是被投诉,怕的是得罪人。
在国营厂里,人际关系是一张看不见但又无处不在的网。
谁是谁的亲戚,谁和哪个领导走得近,我们这些最底层的人,心里都得有本账。
所以,我总是笑脸迎人,尽量满足大家的要求。
时间长了,工友们都挺喜欢我,觉得我这个小姑娘,人实在,心眼好。
而归海尘,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不是我们厂的职工。
第一次见他,是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午后。
食堂里的人渐渐散去,我正准备收拾窗口的卫生。
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男人,默默地站在食堂门口的屋檐下,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们窗口里剩下的饭菜。
他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旧夹克,头发很长,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脸上布满了胡茬,但奇怪的是,他的脸和手,都还算干净。
他不像那些常年在街头流浪的人,满身污垢,眼神浑浊。
他的眼神,怎么说呢?
很静,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里面藏着很多我看不懂的东西。
他也不说话,更不伸手乞讨,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一尊沉默的雕塑。
那天,食堂里正好剩下了一些红烧土豆和白菜豆腐。
我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就酸了一下。
我想起了我的父亲。
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背早就被生活压弯了。
每次我从家里回城里,他都会提着一篮子地瓜或者花生,送我到村口的老槐树下,话不多,眼神里却全是不舍和牵挂。
眼前这个男人落魄的样子,让我想起了父亲脸上的风霜。
“你……是饿了吗?” 我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他没有回答,只是嘴唇微微动了一下,眼神里的那潭死水,似乎起了一丝微澜。
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我们食堂有规定,剩饭剩菜都要统一回收,不允许私自处理,更不允许给外人。
管我们食堂的经理,叫刁德胜。
这个人,是我们厂长的远房亲戚,人如其名,为人特别刁钻刻薄,眼睛里揉不进一粒沙子。
克扣供应商的货款,变着法儿地从工人的伙食费里捞油水,这些事他都干得出来。
要是被他抓住我把公家的饭菜给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后果不堪设想。
轻则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重则可能就要卷铺盖走人了。
我犹豫了。
这份工作对我太重要了。
可我看着他那双眼睛,那里面有一种无声的、巨大的悲伤,像一块巨石压在我的心上。
我咬了咬牙,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快速地拿起一个一次性的饭盒,把剩下的土豆和白菜都拨了进去,又满满地给他盛了一大盒米饭。
我不敢从正门出去,就从后厨的小门,绕到他面前。
“大哥,这个……你拿着吃吧,还是热的。” 我把饭盒塞到他手里,声音小的像蚊子叫。
他的手,在碰到饭盒的一瞬间,猛地颤抖了一下。
那是一双很特别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不像是一个干粗活的人。
他低着头,看了看手里的饭盒,又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很复杂。
有惊讶,有感激,还有一种我当时完全读不懂的……震撼。
他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抱着那个饭盒,转身,默默地走进了雨里。
我看着他孤单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只知道,如果不这么做,我今天晚上一定会睡不着觉。
我安慰自己,就这一次,以后再也不敢了。
可我没想到,从那天起,归海尘几乎每天都会在我下班前,出现在食堂门口。
他从不靠近,也不打扰,就只是远远地站着,像一个沉默的影子。
每次看到他,我的心就开始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我,闻人嘉禾,你不能再冒险了,你输不起。
情感却像个小魔鬼,在我耳边说,他那么可怜,一盒剩饭而已,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和我一起打饭的,还有两个同事。
一个叫尚宛清,是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性格温和,我们关系还不错。
另一个叫皮笑梅,比我大几岁,是食堂里的“老人”了。
这个人,平时总是笑眯眯的,但大家都知道,她最会见风使舵,也最爱在背后嚼舌根子。
尚宛清看出了我的心思,有一次悄悄拉着我的袖子说:“嘉禾,你可别犯傻,让刁经理看见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知道她是为我好,我点点头,说:“清姐,我知道的。”
可是,当归海尘那双写满故事的眼睛望过来的时候,我所有的防线,都会瞬间崩塌。
于是,我开始变得“狡猾”起来。
我会在打饭的时候,故意在自己的饭盒里多打一些。
我会跟厨师搞好关系,讨要一些当天卖不掉的馒头或者花卷。
然后,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地塞给他。
有一次,食堂里做了红烧肉。
那可是个稀罕菜,肥瘦相间,油光锃亮,香气能飘出二里地去。
工人们的眼睛都放着光,队伍排得里三层外三层。
轮到我给自己打饭的时候,我看着锅里所剩无几的红烧肉,又想起了归海尘。
他应该很久,很久没有尝过肉味了吧?
我的脑子一热,手一抖,就给自己的饭盒里,多舀了满满一大勺。
那一勺,几乎全是瘦肉。
“哎哟,嘉禾,你今天胃口不错嘛!” 皮笑梅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冷不丁地从我背后响起。
我吓得手一哆嗦,差点把饭盒掉在地上。
我回头,看见她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一丝不怀好意。
“没……没有,就是今天干活太累了,饿得慌。” 我慌忙掩饰道。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要给谁‘加餐’呢?” 她意有所指地说。
我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我知道,她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从那以后,我更加小心翼翼了。
但是,给归海尘送饭,已经成了我戒不掉的习惯。
我甚至开始期待每天下班前,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我们之间,依然没有任何语言交流。
但我能感觉到,一些微妙的变化正在发生。
他不再只是低着头,有时,他会对着我,轻轻地点一下头。
那是一种无声的致谢,也是一种无声的交流。
我发现,他虽然落魄,但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体面。
他从不狼吞虎咽,总是找一个僻静的角落,安安静静地,把饭吃得干干净净。
有一次,我给他送饭的时候,看到他正坐在一棵大树下,用一根小木棍,在地上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
那些符号,像是建筑图纸,又像是某种复杂的电路设计。
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一个流浪汉,怎么会画这些东西?这难道是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暗号吗?他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疑问,像一颗种子,在我心里慢慢发芽。
可我不敢问,也不想问。
我怕一问,我们之间这种脆弱而微妙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打饭女工,他只是一个饥饿的陌生人。
我给他一盒饭,他给我一个点头。
这样,就够了。
好景不 long。
厂里效益开始下滑,各种改革的消息,像是夏天的雷阵雨,说来就来。
大家的心里,都开始变得 불안。
而刁德胜,也变得越来越喜怒无常,管理的手段,也越来越严苛。
他开始每天亲自盯着食堂的成本核算,连一根葱,一头蒜,都要计较半天。
“都给我听好了!现在厂里是什么形势?你们还大手大脚的!谁要是敢把厂里的东西往外拿,别怪我刁德胜不讲情面!” 他在食堂晨会上,指着我们的鼻子,声色俱厉地吼道。
我的心,每天都悬在嗓子眼。
尚宛清不止一次地劝我:“嘉禾,算了吧,别再送了,万一被抓到,真的会把你开除的!”
我嘴上答应着,可一看到归海尘那孤零零的身影,我的决心,就又动摇了。
我总觉得,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我甚至有一种荒唐的直觉,他不是一个普通人。
他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夹克,虽然不合身,但料子似乎很不错。
他的鞋子,虽然沾满了泥土,但能看出,曾经是一双价格不菲的皮鞋。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那股子气度,那种面对困苦时的平静和沉默,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流浪汉能装出来的。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沦落至此?他家里人呢?为什么没人来找他?
无数的问号,在我脑子里盘旋。
我越是好奇,就越是放不下他。
我开始变本加厉。
我会在红烧肉里,偷偷多给他藏几块。
我会在排骨汤里,特意给他多捞几块排骨。
我觉得,我这不叫偷,我只是把那些本该被浪费掉的东西,给了一个更需要它的人。
我天真地以为,只要我做得足够隐蔽,就不会有人发现。
但我错了。
我低估了人性的恶,也高估了自己的运气。
出事的那天,也是一个闷热的午后。
食堂里刚做了一锅拿手的红烧狮子头,肉丸子又大又圆,用料十足,是工人们最喜欢的菜之一。
那天来吃饭的人特别多,狮子头很快就见了底。
轮到我打饭时,锅里只剩下最后两个了。
按照规定,这最后的菜底子,是要留给后厨的人的。
可就在我放下勺子的那一刻,我一抬头,又看到了归海尘。
他那天看起来,比以往更加憔悴。
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站在那里,身子都有些摇晃。
我的心,又一次被狠狠地揪住了。
他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好几天没吃好东西了?
那一瞬间,所有的规定,所有的警告,都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需要这两个狮子头。
我看了看四周,刁德胜不在,皮笑梅正在和相熟的工友聊天,似乎没注意到我这边。
机会!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勺子,将那最后两个狮子头,连带着浓郁的汤汁,一起舀进了我的饭盒里,然后用米饭严严实实地盖住。
我的心,跳得像擂鼓一样。
我端着饭盒,故作镇定地走到食堂的角落里,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然后把饭盒盖上,准备像往常一样,从后门溜出去。
可就在我刚刚站起身的那一刻,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我身后炸响。
“闻人嘉禾!你给我站住!”
是刁德胜!
我的腿,瞬间就软了。
我僵硬地转过身,看到刁德胜铁青着脸,正大步向我走来。
而他的身后,跟着一脸幸灾乐祸的皮笑梅。
我什么都明白了。
是她!是她去告的密!
“把你手里的饭盒,打开!” 刁德胜走到我面前,指着我的饭盒,厉声喝道。
食堂里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我的身上。
有同情的,有好奇的,有幸灾乐祸的。
我感觉自己的脸,烧得像一块烙铁。
“刁……刁经理,我……” 我哆哆嗦嗦地,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我让你打开!你听不懂人话吗?” 刁德胜一把抢过我的饭盒,狠狠地摔在桌子上。
饭盒盖被震开,那两个藏在米饭下面的狮子头,赫然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
“好啊你!闻人嘉禾!人赃并获!” 刁德胜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我三令五申,不准私拿食堂的东西!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是不是?你一个临时工,谁给你的胆子偷吃狮子头?啊?!”
“我……我不是偷吃……” 我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我是……”
“你是什么?你还想狡辩?” 他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全厂几百号人,就你特殊?就你金贵?要吃两个狮子头?”
“不是的,经理,你听我解释……”
“解释个屁!你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人,我们棉纺厂容不下你!从现在开始,你被开除了!立刻!马上!给我卷铺盖滚蛋!”
“开除”两个字,像一道晴天霹雳,在我头顶炸开。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完了。
我真的完了。
尚宛清想上来替我求情,被刁德胜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皮笑梅站在一旁,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冷笑。
周围的工友们,窃窃私语,没有人敢站出来为我说一句话。
这就是现实。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我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任由刁德胜辱骂,任由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的身上。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食堂的。
我只记得,当我经过食堂门口时,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个熟悉的位置。
归海尘,已经不在了。
他,是不是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会怎么想我?
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小偷?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而下。
我回到那个只有六平米的集体宿舍,开始默默地收拾我那点可怜的行李。
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一本看了无数遍的《平凡的世界》,还有床头那张已经泛黄的全家福。
这就是我来到这个城市,奋斗了三年的全部家当。
我舍不得。
我舍不得这份来之M不易的工作,舍不得尚宛清那样关心我的好姐妹,舍不得那些虽然会斤斤计较但本质不坏的工友们。
我甚至,还有点舍不得那个每天等我给他送饭的归海尘。
可是,我没有选择。
傍晚时分,我提着一个破旧的蛇皮袋,像一个打了败仗的士兵,走出了棉纺厂的大门。
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我站在厂门口,一片茫然。
我该去哪里?
回老家吗?
我怎么有脸回去?
当初我走的时候,可是跟全村人打了包票,说我一定要在城里混出个名堂来。
现在,我却像一条丧家之犬,被人家赶了出来。
我怎么面对父母那期盼的眼神?怎么面对弟弟妹妹?
不,我不能回去。
可不回去,我又能去哪儿呢?
我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还不到两百块。
这点钱,连在这个城市租一个最便宜的地下室都不够。
巨大的无助和恐惧,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蹲在马路边,抱着膝盖,把头深深地埋了进去,放声大哭。
我恨刁德胜的无情,恨皮笑梅的卑鄙,更恨自己的愚蠢和天真。
闻人嘉禾啊闻人嘉禾,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劝呢?
你以为你是在行善,其实,你是在自掘坟墓啊!
就在我哭得肝肠寸断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汽车鸣笛声在我耳边响起。
我抬起朦胧的泪眼,看到一辆我连做梦都不敢想的,锃光瓦亮的黑色小轿车,稳稳地停在了我的面前。
那车头,有一个四个圈连在一起的标志。
后来我才知道,那叫奥迪A6。
在那个年代,能开上这种车的人,非富即贵,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
我以为是自己挡了人家的路,赶紧抹了抹眼泪,抱着我的蛇皮袋,往旁边挪了挪。
可是,那辆车,并没有开走。
后排的车窗,缓缓地降了下来。
一张熟悉的,又陌生的脸,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熟悉,是因为那双眼睛,那双像古井一样深邃的眼睛。
陌生,是因为他刮掉了胡子,剪短了头发,露出了一张轮廓分明、英气逼人的脸。
他身上穿着的,不再是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而是一套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洁白的衬衫领口,打着一条宝蓝色的领带。
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我只在电视里见过的,成功人士才有的气场。
我的大脑,瞬间当机了。
这……这是……
“归海尘?” 我试探着,用蚊子般的声音叫出了这个名字。
他对着我,微微一笑。
那笑容,像冬日里的暖阳,瞬间驱散了我心头所有的阴霾。
“上车吧,闻人_嘉禾小姐。”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我来接你。”
我当时整个人都懵了,像被雷劈中了一样,傻傻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我哭得太伤心,出现幻觉了?
那个每天在食堂门口等我剩饭的流浪汉,怎么会开着奥迪车,穿着西装,像个大老板一样出现在我面前?
这个反差太大了,大到我的大脑根本无法处理。
“还不上车吗?外面要下雨了。” 他再次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司机已经下车,恭敬地为我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我机械地,稀里糊涂地,坐了进去。
车里很宽敞,有淡淡的皮革和檀木的香气。
我局促不安地抱着我的蛇皮袋,感觉自己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就像一滴墨水滴进了纯净水里。
车子,缓缓地启动了。
我透过车窗,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我奋斗了三年的棉纺厂大门,它在我的视线里,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我知道,我的人生,从这一刻起,要彻底拐一个大弯了。
“你……你到底是……” 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依然在颤抖。
归海尘转过头,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写满了歉意和感激。
“闻人嘉禾小姐,对不起,这段时间,让你受委屈了。” 他说,“我叫归海尘,是一家科技公司的创始人。”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他给我讲了一个如同电影般曲折离奇的故事。
原来,归海尘先生真的是一位非常成功的企业家。
但是在一年前,他最疼爱的独生子,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
巨大的悲痛和自责,让他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甚至出现了精神障碍,产生了认知混淆,他离家出走,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忘记了回家的路。
他就那样浑浑噩噩地流浪,直到走到了我们棉纺厂的门口。
他说,那段时间,他的世界是灰色、冰冷、且充满敌意的。
所有人都把他当成疯子,当成垃圾,对他避之不及。
只有我,只有我这个傻乎乎的,连自己都快养不活的打饭姑娘,愿意每天给他一份温暖的饭菜。
“你知道吗,嘉禾?” 他看着我,眼神无比真诚,“你给我的,从来都不只是一盒饭,一勺肉。”
“那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能感受到的善意和温暖。”
“是你在我最绝望,最想放弃的时候,把我从深渊边上,一次又一次地拉了回来。”
“你那勺多加的红烧肉,是人间烟火的味道,它在告诉我,这个世界,还没有完全抛弃我。”
我的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委屈和绝望,而是因为感动和震撼。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一个微不足道的举动,竟然对另一个人,有着如此重大的意义。
归海尘先生说,就在前几天,他的家人和公司团队,终于找到了他,并且通过治疗,他的神智已经基本恢复了。
他恢复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来找我。
他想当面感谢我。
可他没想到,他看到的,竟然是我因为多给了他两个狮子头,而被当众羞辱、无情开除的场面。
“那一刻,我的心,比任何时候都要痛。”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愤怒,“我痛恨我自己的无能,竟然让你因为帮助我而受到这样的伤害。”
“那个叫刁德胜的,和他背后的关系,我会处理。” 他说得云淡风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那种只懂得欺压底层员工,毫无半点人情味的人,不配坐在管理者的位置上。”
后来我听说,没过多久,厂里就空降了新的领导班子,彻查了工厂的管理和财务问题。
刁德胜因为常年吃拿卡要,贪污公款,被直接移交了司法机关。
而皮笑梅,也因为品行不端,被调到了最苦最累的岗位,没过多久就自己辞职了。
这些,都是后话了。
当时在车里,归海尘先生看着我,非常郑重地对我说:“嘉禾,我今天来,不是想用钱来报答你。因为你的善良,是无价的,是金钱无法衡量的。”
“我希望,能给你一个新的开始。”
他邀请我,去他的公司工作。
并且,他不是让我去做一个普通的员工,而是希望我能负责管理他刚刚成立的一个慈善基金会。
“我相信你的品格。” 他说,“一个连对待陌生人都怀有如此大善意的人,一定会把每一分善款,都用在最需要它们的地方。”
我愣住了。
我,闻人嘉禾,一个连高中都没毕业的打饭工,要去管理一个慈善基金会?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是……我不行的,我什么都不会,我没有文化……” 我连连摆手。
“文化可以学,经验可以积累。” 他打断了我,“但善良,是学不来的。它是一种选择,是比任何学历和能力都更宝贵的品质。”
“嘉禾,请你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吗?”
我看着他那双充满信任和期待的眼睛,我无法拒绝。
我的人生,就这样,因为一勺红烧肉,因为那份不求回报的善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二十年过去了。
如今的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食堂里瑟瑟发抖的打饭姑娘。
在归海尘先生的帮助和指导下,我努力学习,拼命工作,我们一起,把那个小小的基金会,做成了国内知名的慈善组织。
我们帮助了无数个像我当年一样,深陷困境却不放弃希望的人。
我和归海尘先生,也成了最默契的伙伴和最知心的朋友。
他常常开玩笑说,我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贵人。
而我心里清楚,他才是我生命里的那道光。
他让我明白,这个世界,或许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好,但也绝对,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
总有一些不期而遇的温暖,和生生不息的希望。
善良,也许在某个时刻,会让我们受到伤害,被人误解,甚至付出沉重的代价。
就像我当初被开除时那样,我以为我的世界崩塌了。
但现在回过头看,那次“失去”,又何尝不是一次“得到”的开始呢?
它让我看清了人性的丑恶,也让我收获了最真挚的回报。
生活,就是这样,它关上一扇门,必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前提是,你的心里,要有光。
写下这个故事,我不是想炫耀我有多么幸运。
我只是想用我的亲身经历告诉大家,请永远不要因为害怕受伤,就放弃做一个善良的人。
你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善举,或许,真的能点亮别人整个的黑暗世界,也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一个路口,照亮你自己的前路。
那么最后,我想问问屏幕前的各位朋友们一个问题:
如果你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善举,可能会被误解,甚至让你失去当下拥有的一切,你,还会选择善良吗?你真的相信,“好人有好报”这句话吗?
期待在评论区,看到你们的故事和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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