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车？建国，你这些年到底在干什么？」
表哥李建华指着门外的奔驰，眼中满是鄙夷。
我握紧拳头又缓缓松开，秀兰悄悄握住我的手。
其实，我们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只是写着她的名字。
01
大年初二的午后，阳光有些刺眼。
我和妻子王秀兰站在堂兄李建华家门口，听着里面传来的喧哗声，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这是我们家族一年一度的聚会，也是我最不愿意参加的聚会。
「哟，建国来了！」
门一开，建华那张圆脸就挤了出来，眼睛先是扫了我一眼，然后很快转向了门外。
「咦？你们怎么走着来的？」
我正要开口，建华已经大步走向门外那排闪闪发光的车。
「看看我这新买的，奔驰GLC，落地四十八万！」
他拍着银色的车头，声音大得整条街都能听见。
「建华买新车了？恭喜恭喜！」
「这车真漂亮，多少钱？」
其他亲戚陆续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夸赞着。
我站在一旁，有些尴尬地搓着手。
「建国，你的车呢？」二叔李建军走过来问道。
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我没开车来。」我硬着头皮说道。
「没开车？那你的车呢？」建华凑过来，眼中带着一丝玩味。
「没...没车。」
这句话一出口，空气仿佛凝固了。
建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没车？建国，你都五十多了，还没车？」
笑声像刀子一样刺进我的心里。
秀兰想说什么，被我轻轻拦住了。
「走吧，进屋吧。」我强挤出一个笑容。
「哎呀，建国啊，现在这年头，没车确实不方便。」
「是啊，我儿子刚工作就买车了。」
「建国你也该考虑考虑了。」
亲戚们的话听起来是关心，但每一句都像针扎一样。
02
饭桌上，建华的声音格外响亮。
「来来来，大家都尝尝这酒，五粮液，一千多一瓶！」
他给每个人都倒上酒，到我这里时，故意停顿了一下。
「建国，你现在在哪里上班来着？」
「在市政府，办公室。」我回答道。
「办公室？什么职务？」
「科员。」
建华点点头，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表情。
「科员啊，那工资应该不低吧？」
「还行。」
「既然不低，怎么连辆车都买不起？」
这话说得很直接，周围的人都停下了筷子。
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想要解释，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建华，别这么说话。」三婶赶紧打圆场。
「我这不是关心吗？」建华放下酒杯，「建国啊，你看看，咱们这一大家子，就你一个人没车了。」
「是啊，建国，你也该买辆车了。」
「对对对，现在车也不贵，十几万就能买辆不错的。」
每个人都在说话，每个人都在给建议。
但没有人问我为什么没车。
「建国这些年也不容易...」秀兰终于开口了。
「不容易？」建华打断了她，「秀兰啊，你们家建国到底在干什么？这么多年了，事业没起色，连辆车都买不起。」
「我们...」
「算了算了，别说了。」我拉住秀兰的手，「咱们就安安静静吃饭。」
建华看我这样，更来劲了。
「建国，我可不是针对你啊。咱们都是一家人，我这是为你好。你看看，现在哪个男人没车？你让秀兰跟着你，连个面子都没有。」
桌上安静得可怕。
我握着筷子的手在发抖。
秀兰的手悄悄伸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很温暖。
03
回到家里，我坐在沙发上，一句话都不想说。
秀兰给我泡了杯茶，静静地坐在我身边。
「老公，别理他们。」
我苦笑了一下，「他们说得也没错。」
「什么没错？」秀兰的声音有些急，「你这些年多不容易，我都看在眼里。」
我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冬天。
那时候我刚刚创业，开了一家小贸易公司，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那时候的我，开着宝马，住着别墅，在亲戚面前也是意气风发。
建华那时候还在工地搬砖，见了我都要客客气气地叫一声「国哥」。
可是好景不长。
一次意外的投资失误，加上合伙人的背叛，公司破产了。
房子被法院拍卖，车子被债权人开走。
我从天堂跌落到地狱，只用了不到半年时间。
那段日子，是秀兰陪着我挺过来的。
她从来没有埋怨过我，反而安慰我说：「失败算什么？咱们重新来过就是了。」
后来我进了市政府，从最底层的科员做起。
这些年，我们省吃俭用，慢慢积攒。
投资理财，买股票，买基金。
我虽然不再做生意，但投资眼光还在。
这些年下来，资产其实已经不少了。
只是...
「秀兰，当初为什么要把房子车子都写你的名字？」我问道。
秀兰笑了，「因为我怕你又去冒险。写我名字，你就不会拿去做抵押了。」
「可是现在...」
「现在怎么了？」她握紧我的手，「老公，低调不好吗？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管别人怎么说。」
我点点头，心里暖暖的。
确实，车子房子都在秀兰名下。
那辆奥迪A6就停在小区楼下，但外人不知道。
还有那套价值三百万的房子，也是她的名字。
我们低调惯了，也不愿意张扬。
可是今天...
今天被建华那样羞辱，心里还是很难受。
04
正想着，我的手机响了。
「李先生，您好，我是万达地产的小刘。关于明天签约的事情...」
「什么签约？」我有些疑惑。
「就是滨江新区那个项目啊，您不是要投资吗？合同都准备好了，就等您明天过来签字。」
滨江新区？
我想起来了，前段时间确实有个地产项目找过我。
那个项目投资额不小，需要两千万的资金。
我考虑了很久，最终决定投资。
「哦，想起来了。明天几点？」
「上午十点，在万达中心二十一楼。对了，李先生，这个项目还有其他投资人参与吗？」
「不太清楚，到时候见面再说吧。」
挂了电话，我心情好了一些。
至少明天还有正事要做。
秀兰看我接电话，好奇地问：「什么事？」
「一个投资项目，明天要去签合同。」
「多大的项目？」
「两千万。」
秀兰吃了一惊，「这么大？靠谱吗？」
「应该靠谱，我调查过的。」
第二天上午，我穿上最好的西装，开着那辆低调的奥迪，前往万达中心。
电梯里，我整理了一下领带。
虽然平时低调，但谈生意的时候，该有的气势还是要有的。
二十一楼，万达地产。
「李先生，您来了！」小刘热情地迎了上来。
「人都到齐了吗？」
「还有一位投资人没到，不过马上就到了。说是什么包工头，投资五百万。」
包工头？
我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这么巧吧？
「他叫什么名字？」
「李建华。」
我的手机这时候响了。
是建华打来的。
「国哥！不对，建国！你在哪呢？我刚才在万达楼下好像看到了一辆跟你很像的奥迪！」
我握着手机，手心开始出汗。
「我...我在办点事。」
「办什么事？在万达？」
就在这时，电梯门打开了。
建华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人。
他先是四处张望，然后目光定格在我身上。
表情从疑惑变成震惊，再变成不可置信。
「建国？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深吸一口气。
事情好像开始变得有趣了。
小刘这时候走过来：「李建华先生是吧？您好，我是项目负责人小刘。咱们的主要投资人已经到了，我给您介绍一下...」
建华的脸色开始发白。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主要投资人？」
「对，李建国先生，投资两千万的那位。」
建华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的目光在我和小刘之间来回游移，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我看着他的表情，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既不是得意，也不是报复的快感。
更多的是一种...释然？
「建华，真巧。」我平静地说道。
「你...你是...」
「走吧，进会议室谈正事。」
《999999999999999》
05
会议室里安静得可怕。
建华坐在我对面，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小刘拿出厚厚的合同，开始介绍项目细节。
「这个滨江新区项目，总投资额三个亿。李建国先生投资两千万，占股百分之六十六点七。李建华先生投资五百万，占股百分之十六点七...」
建华终于开口了：「等等...建国，你真的要投资两千万？」
我点点头，从公文包里拿出银行的资产证明。
「这是我的资金证明。」
小刘接过证明看了看，满意地点头：「没问题，资金完全到位。」
建华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
他悄悄凑过来，压低声音问：「建国，你哪来这么多钱？」
「慢慢攒的。」我淡淡地说。
「攒的？你一个科员，工资能有多少？」
「还有一些投资收益。」
建华似乎还想问什么，小刘已经开始准备签字仪式了。
「二位，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就开始签约吧。」
我拿起笔，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字迹工整，一丝不苟。
建华拿笔的手在微微发抖。
「建华，你没问题吧？」我关心地问道。
「没...没问题。」
他硬着头皮签了字。
签完合同，小刘安排我们合影留念。
「来，两位投资人，站一起拍个照！」
照相的时候，建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但我能感觉到，他浑身都在紧张。
拍完照，小刘又拿出一份文件。
「对了，李建国先生，这是项目的详细规划书，您看一下。另外，市政府那边还需要您去协调一些手续...」
「市政府？」建华又插话了。
「是的，李先生在市政府工作，很多手续办起来方便。」小刘解释道。
建华的表情更加复杂了。
办完手续，走出万达中心。
建华一直跟在我身后，欲言又止。
直到电梯里只剩我们两个人，他才开口：「建国，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
「你真的只是个科员？」
我想了想，说：「职务上确实是科员。」
「那你这些钱...」
「建华，你还记得十年前吗？」
他点点头。
「那时候我破产了，所有人都觉得我完了。包括你。」
建华脸红了。
「但是秀兰没有放弃我。这些年，我们夫妻俩一起理财，一起投资。虽然我不再做生意了，但眼光还在。」
电梯到了一楼，门打开了。
「建华，赚钱的方法有很多种。做生意只是其中一种。」
我走出电梯，他还站在里面。
「对了，」我回过头，「关于昨天的事，我不会跟家里人说的。大家都是一家人。」
建华的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06
晚上回到家，秀兰正在厨房做饭。
「怎么样？合同签了？」
「签了。建华也在。」
秀兰停下手中的活，转过身来：「建华？他也投资了？」
「五百万。」
「那他知道了？」
「嗯。」
秀兰走过来，抱住我的胳膊：「老公，你会不会觉得我们这样有点...」
「有点什么？」
「有点太低调了？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我摇摇头：「不是委屈。是智慧。」
确实，这些年我们一直很低调。
房子买在普通小区，车子也不张扬。
平时的生活非常简朴，从外表看，和普通的工薪阶层没什么区别。
但实际上，我们的资产已经不少了。
除了昨天签约的那个项目，我们还投资了好几个公司。
股票账户里的钱，也有七位数。
只是我们从来不张扬。
「老公，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咱们要这么低调？」秀兰问。
「因为我们都怕了。」我说得很坦诚。
十年前的那次失败，给我们的教训太深刻了。
高调做人，张扬做事，最后的结果就是摔得很惨。
现在的我们，更愿意闷声发财。
「可是这样一来，连亲戚都瞧不起我们。」
「瞧不起就瞧不起。」我笑了，「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那你昨天为什么那么难受？」
我想了想：「可能是男人的自尊心吧。被人当面羞辱，心里还是不舒服的。」
秀兰点点头：「我理解。」
「不过现在好了。建华知道真相了，应该不会再说什么了。」
果然，第二天建华就打电话过来了。
「建国，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语气变得很客气。
「不用了，大家都忙。」
「建国，昨天的事...我向你道歉。」
我没有说话。
「我真的不知道你现在...我以为你还是...」
「建华，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那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家里人？」
我笑了：「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挂了电话，我感觉轻松了很多。
07
大年初五，又是一次家族聚会。
这次是在爷爷家。
我和秀兰还是走着去的。
但这次，建华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了。
「建国来了！快坐快坐！」
他主动让座，还给我倒茶。
其他亲戚都有些奇怪。
「建华，你怎么了？这么客气？」三叔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昨天对建国说话有些重了。」
「说什么重不重的，大家都是一家人。」
饭桌上，建华主动给我夹菜，还敬酒。
「建国，来，我敬你一杯。」
「干嘛突然这么客气？」二叔笑道。
「就是觉得，建国这人挺不错的。低调，有内涵。」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大家都笑了。
「建华，你是不是喝多了？」
「没有没有，我说的是真心话。」
建华看着我，眼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吃完饭，建华把我拉到一边。
「建国，我真的很佩服你。」
「佩服什么？」
「能忍。换成是我，肯定早就忍不住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建华，其实没什么好佩服的。每个人的活法不一样而已。」
「你就不想让他们知道你有多厉害？」
「厉害？」我摇头，「我不觉得自己厉害。我只是运气好一点而已。」
「运气？」
「对，运气好，有个好老婆。」
我看向秀兰，她正在和婶婶们聊天，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建华，你知道我为什么把所有的财产都写在秀兰名下吗？」
他摇头。
「因为我信任她。完完全全的信任。」
「万一她...」
「没有万一。」我很肯定地说，「她是世界上最不会背叛我的人。」
建华看看秀兰，又看看我，若有所思。
「建国，我觉得你们夫妻俩...」
「怎么了？」
「很幸福。」
我笑了：「是的，很幸福。」
回家的路上，秀兰问我：「今天建华怎么了？好像对你特别客气。」
「可能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吧。」
「什么事情？」
「做人的道理。」
秀兰笑了：「你这话说得像个老学究。」
「我本来就老了。」
「胡说，我老公最年轻了。」
我们手拉着手，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
夕阳西下，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富有。
不是银行卡里的数字，不是名下的房产车子。
而是身边有一个真心相爱的人，愿意和你一起面对人生的起起落落。
而是在别人都看不起你的时候，依然有人相信你。
而是在你最需要支持的时候，有一双温暖的手紧紧握住你。
车子的事，从来就不重要。
重要的是，车在谁的名下不重要，心在谁那里才重要。
我的心，在秀兰那里。
秀兰的心，在我这里。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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