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多，天刚麻麻亮，床头的闹钟还没响我就睁开了眼。夜里做了个糟心的梦，醒来也睡不踏实。梦里搅和着婚丧嫁娶的怪事，总归让人不舒服。心想着，管它呢，反正钱不到位，连做梦都不太体面，不如赶紧起来蹬腿跑单，省得胡思乱想。
洗把脸，喝口凉开水，天色还带着点夜的残意。我抓起车钥匙，直接就下楼钻进车里。谁有心思慢慢来呀，这年月指望着网约车发家？那是想得美，能多拉一单是一单。
车子刚发动，系统那冷冰冰的界面提醒着，“暂无新订单”。我摸了摸方向盘，咬咬牙，在城市里兜了十多分钟。这会儿马路上除了清扫工，就是像我这样赶早的营生人。街灯还亮着，各家的窗户也是黑的，只有偶尔一两个早班工人，背着包在路口左右张望。
大约二十分钟折腾下来，总算碰到一条信息弹出来。点进去一看，是个送人的活。拐了几条街定位到了小区门口，车门一开，一个姑娘，身上黑衣黑裙，沉默不语。她钻进后座，只报了一个地名，也不多说什么。天边开始泛鱼肚白，风一刮进来，车里气氛愈发凝重，也不晓得她是不是和我一样夜里没睡好。
开着空车闲转，多少有点亏油钱。四十多分钟，手机仅仅响了这一回。其实前几年开网约车，周末早高峰这会子已经陆续有单子进来，哪里像现在，轱辘转得欢，单子没影儿，油是实打实地烧着。再算上车辆报废年限和维修保养，不由得让人感慨，真是“隔行如隔山”，不入这一行体会不到其中的苦。
转眼到了七点来钟，天已经大亮了。路上一下多了人，虽然还是接单慢得像熬中药。今天运气不怎么亮堂，一上午下来，勉强跑了三单，流水47块。跑这么久，油费都能赶上单价了，车轮下面多出来四十多公里，心里清楚，车子多滚一回，离下岗也近一寸。
路边等单，是最熬人的事。边上有快餐铺已经开始冒烟，路边站着熟脸的老哥，和我交换个眼神，彼此都没多说啥。人和人之间的默契，有时候就是朝着同一个目标，各自耗着时间。
这职业，说白了就是东拼西凑熬日子。后台流水一年比一年紧巴，前几年还能碰上拼车豪华单，去机场来回一趟小几百，现在叫好和叫座全靠抢。新司机一个劲涌，订单却没长多少，平台那点补贴也像老头掉牙，越来越稀疏。
骑虎难下，下不来了，当初想着干点副业养家糊口，谁知一脚踏进来才发现，这车轮子一转，退出来可没那么容易。身边不少师傅劝我，别光盯着订单，多琢磨琢磨别的营生。我心里明白，说得轻巧，谁没掂量过自己的斤两。可当下这点收入，要是真撂下，连家里开支都悬了。
每一公里都烧着汽油钱，每一单都揣着希望。无非想多挣点，多给家里添双鞋多买份菜。上午跑到八点，踩着点去上班，哥几个打趣：跑网约车还跑得这么勤呢？我苦笑笑：“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咱也只能早点爬起来。”但心里明白，这虫越变越少，鸟还越来越多。
很多人以为网约车是门轻松买卖：时间自由，拉完单就收工。可真把自己扔到路上才知道，跑一天能收个百把块已经谢天谢地。碰上堵车的、等人的、临时加价平台扣费，一天出门回来看流水，常常是白忙一场。
为了多赚几十块，宁愿早出晚归，累了就喝口矿泉水，将就把早餐塞腹。“公司里不发愁了吗？还舍得顶着困意来开车？”有人这样问我。我也只能叹口气，白天对着电脑扎堆开会，晚上琢磨着跑车攒钱，好歹能给家里添点烟火气儿。
想有个轻松的早晨？别做梦了。网上那些说“开车月入上万”、“一周自由安排时间”的，听着都想笑。谁不知道，流水漂亮那是碰上了节假日大夜班，平常呢？路上拼着老命，一天下来油费全搭进去。
很多人说，这行现在饱和了，是不是要收手换条道。可谁家能立马拍板走人？养家糊口靠的不是嘴皮子功夫，是每月进账那点固定的数。网络帖子里那些励志故事，看过就行，真拿他们套自己，肯定得干噎着。
也有人劝，学点别的本事，不要死咬网约车这一条。说得在理，可嘴上容易，行动难。生活不是台词，脱口就能成真。
有老人常讲，世上没白吃的苦。想想也对，只是谁都盼着能苦尽点甜来。可跑网约车这碗饭，正经是份硬骨头活。凌晨五点能起来接活儿，不是心大，是日子催出来的。油价去年还五六块一升，今年涨了几回头还不歇气。路上多跑一圈，心里就直算账，要不要亏本。
盼着早高峰攒几单，结果系统一会儿没动静，一会儿弹来几个偏远地儿。接单吧，来回时间长，里程多不说，一单结束再等下一个，运气不好得多绕一圈。
听说平台最近又要调整规则，一众司机后台相互吐槽，大家都明白，池子水少鱼多，分蛋糕又分得妙。以前还盼望平台补贴，现在但凡连夜开大单，干到半夜不过多做两单，还得担心家里人念叨安全，警察叔叔查夜班。
入行几年下来，城市里跑车的面孔换了一茬又一茬。有年轻人刚大学毕业，嫌上班没意思，干脆来拉网约车。跑了三个月，发现油费、保险、平台扣费、折旧一算，真不如在家门口找份稳定工作。也有中年人饭碗砸了，家里老人孩子等着养，开上车也不敢松懈，更不敢抱怨太多，毕竟再难都得硬着头皮来。
也有人做兼职，比如上班族下了班再接两单，每月多添几百块，也算救急。可谁都明白，这事做久了，油盐酱醋奶粉钱是多了点，自己却越变越疲惫。
想挣点轻松钱？不好意思，这年头连天上掉馅饼都得先交报名费。现在跑一趟，平台扣费、乘客优惠券、奖励规则，怎么算都不够油钱花。司机内部有句话：搭着油钱为乘客买路钱，有时真挺贴切。
拉活儿的路上，有时候能遇到各种人。有人刚下夜班，脸上写满疲惫；有人赶着去医院，看得出满脸慌乱；也有学生大清早提着行李，嘴里碎碎念着家乡的口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而司机，不过是人生舞台边上的配角。大多时候连名都没留下，匆匆一面，各奔东西。
早晨忙完三单，停在路边发呆。风吹窗户，嘴里淡淡一股焦味。47块流水，2.4小时劳动，开了整整46公里。比划着手指头一算，这还没算维护保养和保险花销，今天又是赚个吆喝。
天亮了，街道喧闹起来，小摊开始贩卖热油条。抬眼望着天，无非又是新的一天。心里盘算着晚上能不能再多跑点，盼着流水冲上百块，哪怕只是自己安慰自己也好。
有时候在想，这活计到底图个啥？刨除赚的钱，剩下的是孤独、焦虑。城市光鲜亮丽背后，总得有人披星戴月为大家“保驾护航”。或许我们这些等单的、拉人的，只是无名的小卒，可没有咱们，这座城的清晨也没那么有烟火气。
夜里做了恶梦，现实又让人犯愁。活着，有时候真得朝前看，哪怕没奔头，也得像牛马一样顶着往前走。人常说，咸鱼翻身得趁早，可翻不翻得动，还得看自己这步棋下得稳不稳。
等待订单的空当里，看着天边翻动的云，不自觉笑了下。毕竟，路还得接着跑，油还得烧下去。说到底，生活这点苦，是跑在路上的人最清楚。
不用多说什么，日子还得一天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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