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六点多，吉林高速上一辆哈雷突然失控撞向护栏。骑手被甩出十几米远，没系牢的头盔像片落叶般飞了出去。两天前她还在社交账号发视频，特效里两朵白花晃得人眼晕，粉丝留言说看着瘆得慌，她倒乐呵呵回了个"怕啥，姐命硬着呢"。
认识她的人都管这姑娘叫"哈雷小姨"，35岁的祈铄然在摩托车圈里是个狠角色。2019年她揣着全部积蓄买了辆二手哈雷，车行老板劝她先拿小排量练手，这姐们儿直接怼回去："要骑就骑最野的，跟找对象一个理儿。"车队编号"cc0329"是她生日，后视镜上永远挂着个平安符，老家庙里求来的。去年跑完三万公里那天，她在加油站拍视频嘚瑟："油箱加满，人生也要加满油啊！"
出事那天阳光特别好，柏油路被晒得泛着油光。同行的骑友老张记得，出发前还提醒她检查头盔卡扣，她正往手套上喷酒精消毒，头也不抬应了句"晓得啦"。谁能想到这个有七年驾龄的老手，会在限速80的直道上栽跟头。医院走廊里，护士看见个纹着花臂的壮汉蹲地上哭得直抽抽——那是车队队长，去年他媳妇生孩子，是祈铄然连夜骑两百公里送去的医院。
她社交账号最后那条视频现在有上百万播放量。画面里姑娘穿着明黄色骑行服，背景音乐放着《蓝莲花》。评论区突然多了好多陌生人，有个刚拿驾照的大学生留言："姐，今天去车行看到辆和你同款的二手哈雷，坐垫上还有道划痕，该不会是你那辆吧？"底下马上有人骂他缺心眼，过了会儿又自己把评论删了，补了句"对不起，我难受"。
事故鉴定报告就两页纸，写着"单方责任，未正确佩戴安全护具"。她爸妈从伊通赶来时，交警正在事故车停车场做登记。老爷子摸着女儿头盔上那个小猪佩奇贴纸，突然想起去年除夕，闺女非要在院里放烟花，火星子把头盔烫了个小坑，父女俩为这事儿斗了半宿嘴。老太太从包里掏出个红绸布包，里面是给未来外孙打的长命锁——银匠铺老板说，这阿姨每个月都来问一次"能不能再做得精致点"。
摩托车圈这几天特别安静。往常半夜三点还热闹的骑友群，现在过了十点就没人说话。有个改装车行老板把店里最显眼的位置清出来，摆了祈铄然参加环松花湖拉力赛的奖杯，底下压着张字条："此物不出售，主人会来取。"大家都默契地没去点破。倒是她常去的那家面馆老板实在，在门口贴了告示："骑哈雷的姑娘永远免单"，结果第二天来了二十多个骑哈雷的，都抢着要买单。
保险公司来收拾残局那天，发现她手机屏保是张西藏公路的照片。理赔员老刘干了十五年车险，见过太多惨烈现场，这次却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好久。后来他在报告备注栏多写了一行字："建议在摩托车保单首页加印安全提示，字号放大。"公司采纳了，新保单上"请系好头盔"四个字比条款标题还醒目。
入秋后东北下了第一场雪，摩托车队按惯例要组织封车仪式。今年地点选在祈铄然常跑的山路拐角处，有人带了她最爱喝的山楂汁，倒在路边冻成了红色冰溜子。队长把她的车队编号牌别在自己油箱上，说等开春跑山时带着一起看桃花。那天无人机拍下的画面特别有意思：二十多辆摩托车排成箭头队形，最前面的位置空着，但地上有清晰的车辙印——那是头天晚上队长偷偷去压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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