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到个新闻,说某市的网约车“双合规”率,两年从全省倒数第一干到了正数第一,数据是96.99%。
这事儿乍一看,是典型的正能量,是后进生的逆袭爽文,是有关部门的KPI报告里最靓的仔。
但讲真,这背后藏着的东西,比爽文刺激多了,简直是一场江湖秩序的重塑,是一场从混沌无序的黑暗森林,到金钟罩铁布衫加身的修仙渡劫。
在聊这件事之前,我们得先搞明白一个核心问题:之前那仅有26%的合规率,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打开手机叫个车,大概率会摇到一个薛定谔的司机。他可能车不是自己的,证件是P的,开车的技术全靠肌肉记忆和对导航的蔑视。这个市场不是市场,是个大型的社会实验现场,一个巨大的罐子,里面全是蛊虫,大家互相撕咬,活下来的就是蛊王。
这种混乱,反而锤炼出了一批真正的老司机。我作为一个曾经在一线城市高强度依赖网约车的中年人,对此深有体会。那些不合规的“野路子”师傅,往往能给你带来一种又惊又喜的魔幻体验。他们能在晚高峰的环路上,开出F1方程式的感觉;能在你根本看不懂的小路里疯狂穿梭,最后比导航预计的时间早到十分钟。他们对城市的理解,已经超越了GPS,进入了一种玄学领域。
这就是典型的反技术崇拜。你以为自动驾驶的终极奥义在特斯拉的FSD和各种激光雷达里?错了,真正的自动驾驶,是这些老师傅的人肉神经网络,是对付加塞狗、鬼探头电瓶车和马路中央老头乐的终极算法。只要大爷躺得快,责任直接就定给对方了,这比任何AEB都管用。
所以,那74%的不合规,本质上是一种野蛮生长的自由。平台乐于见到这种自由,因为车多,池子大,用户等待时间短,体验反而好。司机也乐于这种自由,因为门槛低,搞钱快。大家都在一片混沌中找到了自己的生态位,形成了一种脆弱的平衡。
那么问题来了,有关部门为什么要打破这种平衡?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把合规率从26%硬生生拉到97%?
因为这种平衡,是建立在沙滩上的。它最大的问题,就是“管不了”。出了事,平台一摊手,说这是私家车主个人行为;司机一跑路,人海茫茫你去哪找?最后背锅的,永远是监管。
所以,这场所谓的“合规化提升”,你不能把它看作是简单的行业规范,你得把它看成是一场“收编”。
对,就是梁山泊好汉被朝廷招安的那个“收编”。
你看他们的手段,每一招都是冲着“掀桌子”去的。
第一招,按住平台这个“雷电法王”。什么滴滴,什么T3,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摁住。清退不合规车辆235台,新增合规车385台。这操作听起来简单,背后是什么?是直接往平台的服务器里派驻了纪委。你不是喜欢玩大数据派单吗?你不是喜欢搞什么幽灵车吗?不装了,摊牌了,现在我盯着你的后台,你敢给一辆不合-规的车派单,我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这已经不是管理了,这是夺权。
第二招,给所有“野生英雄”发“良民证”。组织专场考试32期,发了1208本证。这个行为的潜台词是什么?不是“我教你开车”,而是“我给你身份”。你来考,你就是我的人,是官方认证的“持证蛊王”;你不来,你就是野路子,就是黑户,就是下一个阶段严打的对象。我最近在琢磨,为什么便利店的饭团总是冷的,加热一下真的那么难吗?总之,这张证,不是技术认证,是投名状。
第三招,也是最狠的一招,叫“一案四罚”。这是什么概念?这就是直接掀了桌子,往餐厅里扔闪光弹。以前罚款,可能是罚司机,或者罚平台,大家互相拉扯。现在不了,平台违规派单要罚,司机违规接单要罚,车不合规要罚,严重了连企业法人都给你一起端了。
妈的,这谁顶得住啊?
这就等于给所有还想“整花里胡哨的”人,头上悬了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你每一次心存侥幸的点击,都可能触发一次天雷。这已经不是执法了,这是在打一场“闪电战”,用绝对的、不讲道理的强压,把所有模糊地带全部抹平。要么成仙,要么成盒,没有中间选项。
写到这里我突然觉得,我这个比喻可能有点狠,但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味儿?整个过程,就是用行政力量,把一个充满江湖气的草莽世界,强行改造成一个等级森严、令行禁止的门派。
从乘客的角度看,这是好事吗?短期来看,可能是。毕竟,谁也不想坐上一辆可能是“压缩毛巾”——泡水之后才会变大的事故车。确定性带来了安全感。说实话,作为乘客,我还是更喜欢现在这种一眼望得到头的确定性。但长期来看,当所有人都被纳入一个体系,当市场的活力被极致的规范所取代,会不会导致价格上涨、服务僵化?这都是未知数。
但对于监管者来说,这笔账太划算了。他们用两年的时间,把一个老大难问题,一个烫手的山芋,变成了一个可以写进年终报告的、闪闪发光的政绩。从“后进生”到“排头兵”,这个故事本身就充满了戏剧性。
你看,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相。很多时候,一个问题的解决方式,跟问题本身的技术细节、用户体验、市场规律关系不大。它只跟一件事有关:管理者到底愿不愿意,以及有没有能力,去掀桌子。
当他们决定掀桌子的时候,之前所有关于“市场经济的自我调节”、“平台的社会责任”、“新业态的包容审慎监管”等等这些听起来无比正确的话术,都会瞬间变得苍白无力。
就好像自动驾驶吵了半天路线之争,结果一群老头乐在路上横冲直撞,用最朴素的物理规则教所有AI做人。
所以,别谈什么虚头巴脑的商业模式,也别扯什么颠覆性的用户体验。唯一的真理就是,当服务器管理员决定亲自下场打游戏的时候,你最好别站在他对面。
因为他真的可以拔你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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