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残局未了,幕后之人浮水面
李昭明的血浸透我衣襟,染得音核通红。
周婶带着人冲上来,柳青衣掀了软床,我们连滚带爬把他抬进暖阁。
玄音子摸他脉搏,皱眉:“刀伤深及腑脏,剑气反噬。”我攥紧他手腕,真气往他体内送。
他浑身滚烫,像块烧红的铁。
“别耗真气。”玄音子按住我手背,“我布个护心阵。”他指尖掐诀,道袍下摆扫过床沿,一道金光钻进李昭明心口。
周婶端来参汤,我一勺一勺喂,他喉结动了动,没咽下去。
子夜时分,他突然呛咳,血沫溅在我手背上。
我慌得去擦,他睫毛颤了颤,哑着嗓子:“疼。”
“我在。”我把他手按在自己脸上,“疼就抓我。”他指节发白发抖,却轻轻碰了碰我耳垂。
天快亮时,玄音子掀开竹帘:“去查阵眼残卷。老太监的话,得弄明白。”
我摸出怀里的《音灵共鸣阵》残卷,纸页被血浸得发皱。
老太监临死前的“最意”二字在脑子里转,像根细针戳太阳穴。
沈怀瑾是在卯时来的。
他官靴上沾着露水,袖中抖出个油布包:“东厂旧档。唐无命的亲信名单。”
油布展开,泛黄的纸页上,“唐婉儿”三个字刺得我眼疼。
“前朝皇室遗孤,幼年流落民间,被东厂收养。”沈怀瑾敲了敲名字,“三年前有密报说她死在漠北,看来是假的。”
我攥紧残卷,前世画面突然涌上来——西市酒楼二楼,穿素裙的女子倚着栏杆,银雀簪在鬓边闪。
她转着茶盏冲我笑,我当时只当是看客,没往心里去。
还有秦若雪被捕时,她吐着血笑:“你以为你是唯一的棋子?”原来都是她。
“苏姑娘?”沈怀瑾唤我。
我抬头,他眼里有担忧,“唐婉儿精通易容,善用毒,当年杀过三个监察御史。”
“她图什么?”我问。
“前朝余孽要翻案,得搅乱长安。”他指了指李昭明,“矿洞那阵,是冲你们来的。”
窗外传来梆子声,是巡城的更夫。
我摸了摸李昭明发烫的额头,他睡梦里皱着眉,像在追什么。
玄音子突然推门:“残卷里有句话——‘音灵锁命,主阵者需以血契引’。老太监的血,可能和唐婉儿有关。”
我捏紧银雀簪的画像——这是沈怀瑾从东厂卷宗里拓的。
前世那女子鬓边的银雀,和画像上的分毫不差。
“去查西市酒楼的账册。”我对沈怀瑾说,“前世我在那见过她。”
他点头:“白芷已经去了。”
夜更深时,赵嬷嬷突然撞开暖阁门,手里的烛台晃得影子乱跳:“裴大人押解的囚车……半道上没了踪迹!”
我心口一紧。
裴知远是前日被刑部收押的,他贪墨赈灾银的事刚坐实,怎么会……
“人呢?”我问。
“护囚的捕快全晕在林子里,囚车被砍成碎片。”赵嬷嬷擦着汗,“车夫说看见道边有银闪闪的东西,像……像雀儿的尾巴。”
银雀。
我攥紧画像,指甲掐进掌心。
李昭明在身后动了动,我回头,他正睁着眼看我,目光清明:“我没事。”
“骗子。”我吸了吸鼻子,“血都快把被子浸透了。”
他笑,伸手抹我眼角:“查案去。我撑得住。”
我摇头:“你躺着。”
他抓住我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唐婉儿要的,是梨园的音核。”他指了指我怀里,“玄音子说那东西能引动天地灵气,前朝余孽要它……”
“要它做什么?”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我。
窗外的月光漏进来,照得他脸色发白。
我突然想起老太监临死前的眼神——他想说的,是不是“最意想不到的人是唐婉儿”?
可唐婉儿,我前世根本不认识她。
赵嬷嬷又敲门:“柳青衣说,西市酒楼的账册找到了。”
我站起身,把李昭明的手塞进被子里:“等我。”
他点头,眼尾还沾着血渍。我转身时,听见他轻声说:“我信你。”
门帘放下的刹那,我摸了摸怀里的音核。
它还带着李昭明的体温,烫得人心慌。
唐婉儿,我前世没见过你。这一世,我倒要看看,你藏了多少棋。
赵嬷嬷的手在抖。
她递来的茶盏撞着木盘,叮当响。
我垂眼盯着她腕间的翡翠镯子——那是前日唐婉儿送的,我在西市珠宝行见过账册,记着“赠赵妈妈生辰礼”。
“裴大人的囚车,该是往城南走的。”她声音发颤,“老身...老身陪姑娘去寻?”
我捏紧袖中符纸。
昨夜替李昭明擦手时,他在我掌心画了个“慎”字。
此刻我盯着赵嬷嬷鬓角新染的靛青,那颜色和唐婉儿送的香粉一个调子。
“有劳嬷嬷带路。”我弯腰拾茶盏,指尖擦过她手背——符纸贴了上去。
她僵了僵,忙转身掀门帘:“这就走。”
李昭明倚在廊柱后,苍白的脸在月光里像张薄纸。
他冲我点头,手按在腰间剑上。
我知道他伤口还在渗血,可他偏要跟着。
赵嬷嬷带我们绕到梨园后墙。
青石板缝里钻出野蒿,她走得急,踩断了几枝。
拐过第三棵老槐,墙根露出个半人高的洞——用草席盖着,草席底下压着半块银雀尾饰。
“到了。”她蹲下身,指甲抠住草席边缘。
我按住她手背:“嬷嬷先进。”
她喉结动了动,爬进洞去。
我摸出火折子,李昭明的剑“嗡”地出鞘,剑尖挑亮了洞里的火把。
地道霉味冲得人睁不开眼,走了十步,前头传来开锁声。
门“吱呀”开了。
地窖中央摆着张檀木桌,裴知远瘫在椅上,嘴被布团塞着。
他脚边跪着个穿素裙的女人——银雀簪在鬓边闪,正是画像上的唐婉儿。
“苏姑娘。”她抬头笑,“来得倒快。”
李昭明的剑指住她咽喉:“放了裴知远。”
“他早该死了。”唐婉儿扯松裴知远的布团,“贪墨赈灾银,逼死三百灾民,你当我救他?我要的是他嘴里的秘密。”她指尖划过裴知远脖颈,“前朝遗宝藏在梨园哪块地?说。”
裴知远翻白眼,涎水顺着下巴滴。
唐婉儿嗤笑:“早吓傻了。”她转向我,“你猜我为何引你到这儿?”
柳青衣从她身后闪出,刀架住她肩:“因为你怕。”
唐婉儿没躲,反而笑出声:“怕?苏慕遮,你前世被烧死时,可曾想过那火是裴知远放的?他买通陈墨染,说烧了梨园能断新帝的雅兴——新帝爱听戏,他偏要毁了这乐子。”
我脑子嗡地响。前世火场里那道黑影,原来不是陈墨染,是裴知远?
“因果循环呢。”唐婉儿指尖绕着银雀尾羽,“你恨陈墨染,恨苏玉瑶,可真正推你下火坑的,是这老匹夫。我不过替你清了道。”
“放屁!”李昭明剑尖压出血珠,“你清道?你劫囚车,你害百姓,你当自己是菩萨?”
唐婉儿突然拽住裴知远衣领,把他提起来:“他知道前朝藏兵图在哪儿!有了图,就能招旧部,就能——”
“住口!”玄音子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
他站在窖口,道袍被风掀起,“你想唤醒前朝残魂,用音灵阵引动天地灵气重塑王朝?痴儿!”
唐婉儿浑身剧震。
她望着玄音子,又望着我怀里的音核,突然笑出泪:“你以为你比我高尚?你复仇,你争首席,你和我有什么两样?都是困在执念里的棋子!”
我攥紧音核。
它烫得灼手,像团烧红的炭。
前世的火舌在眼前晃,苏玉瑶的笑,陈墨染的剑,还有火场里我喊不出来的痛——可此刻,我望着唐婉儿发红的眼,突然想起周婶说过的话:“恨像块石头,抱久了,会压垮自己。”
“不一样。”我轻声说,“你杀人,你毁城,你眼里只有仇恨。我要的...是让该疼的人疼,该活的人活。”
玄音子抬手结印,一道金光罩住唐婉儿。
她挣扎着扑过来,指甲刮过我手腕:“你会后悔的!他们不会放过——”
“带她去刑部。”我打断她,转头对白芷说。
白芷给唐婉儿上了锁。
她经过我身边时,银雀簪“当啷”掉在地上。
我蹲身拾起来,簪尾刻着“昭宁”二字——前朝最后一位公主,正是昭宁。
李昭明走过来,把外衣披在我肩上。
他的体温透过布料渗进来,混着血锈味,却暖得人心安。
“去看看周婶?”他说。
“好。”我摸了摸他缠着绷带的腰,“先去医馆换药。”
地窖外,天快亮了。
东边的云被染成淡粉色,像戏台上的幕布。
我望着李昭明被晨光镀亮的侧脸,突然想起前世临死前的念头——要是能再看一眼长安的日出,该多好。
现在,我终于看见了。
“我们该走了。”我牵住他的手,“去看更亮的太阳。”
他握紧我的手,指腹蹭过我腕上的伤痕:“好。”
远处传来梆子声,是早市开摊了。
有人唱着《长生殿》的调子,声音清亮,穿破晨雾。
我突然笑了,拉着李昭明往梨园外走——这一世,戏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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