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我先坦白,我胳膊现在跟面条似的,抬都抬不起来。
厨房台面上跟刚打完仗一样,横七竖八躺满了萝卜、辣椒、韭菜,还有几根带泥的玉米。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至今还待在地下室里,对我进行无声嘲讽的——拉杆小车。
我就是跟它过不去。
今儿一早,在早市那个人挤人的“战场”上,我又一次用最原始的方式,也就是我的两条胳膊,对抗那些拉着小车、步履矫健的大爷大妈们。
他们那叫一个轻松惬意,小车里的大葱只露出一点绿尖尖,跟潜水艇的潜望镜似的。
而我,四个大兜,勒得我手都快紫了,活像一头刚抢劫完五谷丰登庙的笨熊。
为什么?
我有时也问自己。
可能是因为,当你的肌肉还在为了一斤土豆、两斤辣椒而酸痛时,那种感觉,就特真实,特有活着那股劲儿。
小拉车那玩意儿,太安逸了,安逸得像是在提前宣告:哥们儿,你已经可以进入“节能模式”了。
我拒绝。
这事的导火索,是几根长得特别“无法无天”的绿萝卜。
老板就那么把它们扔在地上,缨子支棱着,根上糊着泥,一股子刚出土的生猛气。
就这一眼,我脑子里所有关于“今年绝不腌咸菜”的誓言,瞬间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这种季节限定的秋天美食,错过,简直是对生命的不尊重。
这萝卜缨子,你别扔。
跟猪油渣混一起剁碎了,包成包子,一口下去,那油润的荤香裹着菜叶的清苦,能让你瞬间明白什么叫“人间值得”。
至于萝卜本身,那更是百搭。
我琢磨出的最佳萝卜的做法,就是切细丝,热锅冷油,蒜片干辣椒花椒粒进去“蹦个迪”,香味出来了,萝卜丝下锅猛火快炒,刺啦一声,魂儿就有了。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手里已经莫名其妙地多了一捆韭菜和一大袋小尖椒。
我一边扫码付款,一边脑子里飞速盘算:那个矮胖的土陶坛子,专门伺候韭菜,只放大粒盐和凉白开,别的都是画蛇添足;小尖椒得特殊待遇,必须上我自创的“秘制料汁”。
那料汁搞起来跟做化学实验似的。
香叶八角花椒下油锅炸出香味,然后捞出来扔掉,这叫“过河拆桥”,只取其味,不见其形。
再倒酱油、盐、开水熬开。
整个过程里,最绝的是把放凉的料汁倒进装满尖椒的瓶子里那一刻。
我跟你讲,那股子混合了酱香、料香、辣香的复合型香气,直接就把我给“香懵了”,原地愣了好几秒。
我们这代人,挺有意思的。
爷爷奶奶辈腌咸菜,是为了在冬天有口吃的,那是生存的智慧。
我们呢?
楼下就是24小时便利店,手机里一堆外卖APP,我们腌咸菜,更像是一种行为艺术,一场笨拙的、试图抓住点什么的仪式。
我们迷恋的,可能不是那个味道,而是这种亲手把时间、风物和人情味一起封存进罐子里的感觉。
这算是一种奢侈的怀旧吧。
不出所料,第二天我又去了。
理由是坛子里还有空,我这人,见不得“留白”。
于是,一堆紫皮小土豆也被我“策反”了。
回家蒸熟,一半扔进韭菜坛子里“随大流”,一半塞进尖椒瓶里“入乡随俗”,让它们自己决定要变成什么风味。
这场采购的收官之战,必须留给带着皮和须子的白苞米。
在早市攻略里,这种苞米是必须抢的。
自己回家连皮带须地煮,煮出来的玉米有股植物的清甜,连那锅汤都别倒,喝下去润得不行。
现在,我瘫在沙发上,胳膊的酸痛感还没退去。
厨房里,那些瓶瓶罐罐正在安静地进行着发酵的魔法。
我给自己煮了壶热奶茶,烤了几片奶豆腐。
窗外的风刮得有点紧,但我屋里,暖和,踏实,充满了食物和生活该有的味道。
那个小拉车,估计还在地下室的黑暗里待着。
或许有一天,我会需要它。
但不是今天。
今天,我选择用这身酸痛,来换取这份满满当当的、滚烫的秋天。
这笔买卖,我觉得,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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