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盘在手里转得跟陀螺似的，油门踩得深一脚浅一脚。
老张啃着半拉苹果，含混不清地嘟囔："这破路修得跟麻花似的，设计图纸怕不是喝高了画的？"导航里那个机械女声还在不紧不慢地报着："前方三公里，进入侍郎湖3号隧道。"隧道口的灯光忽明忽暗，照得人心里直发毛。
这条从庆阳到宝鸡的高速公路全长251公里，要换四条高速才能跑完。青兰高速转福银高速还算顺当，等拐上菏宝高速就开始不对劲了。弯道一个接一个，方向盘打得胳膊都酸了。老张把苹果核往窗外一扔，赶紧又摸出个肉夹馍："慢点开，这弯道比俺们村寡妇家的心思还难琢磨。"
亭口泾河特大桥横在眼前的时候，老张的肉夹馍差点掉裤裆上。桥墩子粗得能并排停三辆拖拉机，桥面离河面少说也有二十层楼高。底下浑浊的河水打着旋儿往前淌，看得人眼晕。"这桥要是塌了，咱俩得在河里漂到过年。"老张的玩笑话听着像在给自己壮胆。
六个服务区里只有两个能加油，这事儿够坑人的。彬州服务区的加油站前排着长队，几个大货车司机蹲在路边就着蒜啃馍。看见甘M开头的车牌，有个红脸汉子咧嘴一笑："庆阳来的？咱这儿的油管够，就是得排队。"老张趁机溜去小卖部，回来时兜里揣着两包辣条："这服务区的物价，比俺媳妇的脾气还火爆。"
宝鸡北服务区的大姐倒是热情，隔着老远就招呼："带点苹果呗？彬州特产，甜过隔壁村的小芳！"老张凑过去跟人砍价，三斤苹果愣是砍下去五块钱。大姐一边装袋一边念叨："这高速修通以后，咱这儿的苹果再也不愁卖了。以前得绕道西安，现在一脚油门就到宝鸡。"
隧道里的灯光忽明忽暗，照得仪表盘泛着蓝光。侍郎湖3号隧道长得让人心慌，老张又开始絮叨："这隧道挖得，跟俺家地窖似的。"后视镜里能看到他紧张得直搓手，平时吹牛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全没了。出了隧道就是一连串下坡弯道，刹车片都磨得发烫。
路过平凉地界的时候，老张突然来了精神："知道这地方出过啥不？出过煤，出过苹果，还出过好汉！"他掰着手指头数，"王重阳在这儿创的全真教，崆峒派在这儿开山立派..."话没说完又被一个急转弯晃得撞在车窗上。揉着脑门还不忘补一句："这路要是搁古代，得算十八弯的盘山道。"
银昆高速上的车明显多了起来，大货车一辆接一辆。有辆拉煤的车超过去的时候，老张盯着人家的车牌直咂嘴："陕D，宝鸡的车。这煤准是从咱庆阳拉过去的。"阳光透过前挡风玻璃照进来，仪表盘上显示已经跑了快三个小时。油箱指针晃晃悠悠停在四分之一的位置，导航说还有四十公里。
夕阳把高速公路染成橘红色的时候，老张突然不说话了。他盯着窗外看了好一会儿，冒出一句："这路弯是弯了点，可不绕弯子，咋看风景？"远处宝鸡城的轮廓已经能看见了，高楼大厦在暮色里影影绰绰。收费站的红绿灯一闪一闪，像在跟人打招呼。
过了收费站，老张伸了个懒腰："下回还走这条道不？"没等人回答，他自己先乐了，"得走！要不咋跟人吹牛说咱跑过十八弯的高速？"后视镜里，那条像旧腰带一样的高速公路正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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