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4月1日,长沙高铁站出站口,一场无声的较量正在上演。刚刚卸任衡阳市委书记、调任湖南省委农村工作领导小组副组长的李亿龙,在走出车厢的瞬间被几名神色冷峻的纪委工作人员围住。这位曾经在湖南政坛叱咤风云的“救火队长”突然激烈反抗,抓挠撕扯间,他的脸上留下了几道鲜红的伤痕。这场不体面的抓捕,为他18年的权路沉浮画上了狼狈的句点。
时间倒回2013年,轰动全国的“衡阳贿选案”让这座城市的政治生态满目疮痍。57岁的李亿龙以“救火队长”姿态从怀化调任衡阳,肩负着重建官场秩序的重任。然而这位被寄予厚望的书记,却将权力视作私人盛宴的入场券。
“救火队长”的权色江湖
李亿龙踏进衡阳市委大院的第一天,就展示出不同寻常的“特权意识”。他要求市委办公室以公款雇佣专职保姆,每月3000元工资分文不花,全由财政负担。初中文化的无业妇女胡兴红就此走进他的生活,一纸劳务合同将她绑定在这个特殊岗位整整三年。
在公开场合,李亿龙维持着威严的书记形象;而回到警备区住宅,他却撕下伪装。一位参与查办案件的办案人员透露:“李亿龙在贪恋女色上,不分对象、不顾场合、不计后果、不知廉耻,几乎到了疯狂的程度。” 连朝夕相处的保姆胡兴红,也成了他情欲的猎物。两人的特殊关系在当地官场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当双开通报中出现“与多名女性发生不正当性关系,搞权色、钱色交易”的措辞时,知情者都心照不宣。
衡阳坊间流传着辛辣的讽刺:“李书记从怀化来我们这儿,像头饿牛闯进菜园子,土地卖光,项目上光,财政资金花光,看中的女人玩光”——百姓们干脆称他为“李四光”。
保姆的“权力掮客”之路
2013年一个寻常午后,胡兴红见李亿龙心情颇佳,便从围裙口袋掏出份调动报告:“李书记,这个人工作能力不错,您看……” 李亿龙眼皮都没抬,接过报告龙飞凤舞地签下大名。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连对方名字都未细问。
正是这次批条,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胡兴红迅速领悟到“首长保姆”身份的特殊价值:有人为子女求职塞来红包,有人为岗位调动奉上厚礼。三年间,她靠着传递材料、递句话就轻松敛财20万元。更讽刺的是,在李亿龙落马当天,耒阳市市长刘革生送来5万元“送别礼”,胡兴红竟从中抽走2万,只将3万元转交。2017年7月,这位中国最著名的“贪腐保姆”因利用影响力受贿罪获刑1年4个月,成为权力寄生链上的典型案例。
黄金与头等舱里的“土皇帝”
李亿龙的奢侈作派在湖南官场人尽皆知。怀化市政协原副主席黄泽春曾一次性送来2公斤黄金;衡南县正副县长结伴登门“进贡”现金。他乘飞机必坐头等舱,坐高铁非商务座不可,连妻子也要享受同等规格,下属背后讥讽他“享受皇帝的待遇”。
专案组在其窝点查获的财物清单令人瞠目:黄金21.25公斤、名表13块、玉石6块、象牙制品3件、538瓶高档酒、93件名牌衬衣…… 在衡阳任职期间,他占用374平方米的两套公房,还长期霸占酒店豪华套间;用公款购买名表、眼镜、黄金瓶等贵重物品;甚至虚开发票将个人消费142万余元在市委办报销。
污水厂里的千万交易
2011年,浙江商人黄伟飞将10万美元码放在李亿龙办公桌上。这位菲达宏宇公司老板因资金紧张,请求怀化市政府高价回购其投资的10座污水处理厂。李亿龙当即拨通水务集团董事长电话:“参照沅陵模式收购,配合好黄总工作”。
这场交易让国家损失惨重:李亿龙违背《湖南省市政公用事业特许经营条例》,在未报请国资部门核准的情况下,额外支付提前退出补偿款2462.55万元。事后查明,2005年至2016年,他收受黄伟飞财物15次,甚至携情妇接受免费旅游,涉案金额高达230万元。为掩盖罪行,他在2016年初匆忙安排亲属退还黄伟飞60万元人民币及20万美元。
边腐边升的权杖
从1998年担任长沙市芙蓉区区长开始,李亿龙的贪腐足迹贯穿了18年仕途。在干部选拔中独断专行,收受34名下属贿赂,人均行贿10万元;妻子女儿成为其洗钱白手套,家族共同受贿965万余元。当4950万元巨额财产无法说明来源时,这位曾在反腐风暴中临危受命的“救火队长”,终于暴露出“纵火者”的真面目。
2018年1月,娄底市中级人民法院。站在被告席上的李亿龙头发花白,听着法官宣读判决:“被告人李亿龙犯受贿罪、贪污罪、滥用职权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决定执行有期徒刑18年……” 法槌落定之际,这个曾自嘲“衣冠禽兽”的市委书记,终为18年权色交易付出代价。而那份由保姆代收的3万元“送别红包”,此刻仍静静地躺在纪委的证据室里,成为权力末路最荒诞的注脚。
当专案组清点出538瓶高档酒、21公斤黄金、94幅字画,当13块名表在物证台上反射着冰冷的光,这些奢侈品堆叠的不仅是李亿龙的罪行,更是对“权力监督”四字的沉重叩问。从三任市委书记接连落马的衡阳官场,到“批条保姆”胡兴红手中的20万贿款,一条寄生在权力体系上的灰色利益链仍在警示:当监督的篱笆扎得不够紧密时,欲望的猛兽终会破笼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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