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真，每次看到这种展会的通稿，我都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群已经杀红了眼的人，突然放下刀，穿上西装，开始一本正经地讨论餐桌礼仪。
什么Automechanika Shanghai，什么7000家企业，什么38万平米，这些数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根本不是什么行业盛会，这是一场大型的、心照不宣的“战后心理重建暨军火展示大会”。你以为大家是来交流学习的？不，大家是来看看到底谁还活着，以及活着的人兜里还揣着几颗子弹，顺便看看能不能从隔壁快咽气的兄弟身上扒下来两件装备。
周劭阑女士说法兰克福展览是什么“国际性的产业年度焦点活动”，这话术，典中典。翻译过来就是：各位大哥大姐，今年大家被价格战的闪电战打得生活不能自理，我知道你们心态都崩了，来，到我这里搭个台子，你们上来走两步，让下游的小弟们看看你们还没倒下，顺便也看看你们的仇家是不是已经站不稳了。这是一个大型的生存状态观测站。整车制造到汽车后市场的全产业链？这不叫产业链，这叫食物链，或者说得更直白一点，这是一个血肉磨坊，大家都在这个磨坊里，要么变成别人的原料，要么把别人当原料。
你看，长安、上汽、斯特兰蒂斯都来了，广汽埃安、理想、奇瑞也来了。他们来干嘛？真的是为了“拓展国际化资源并深化全球战略布局”？别逗了。他们就是来“不装了，摊牌了”。大家把自己的新家伙——什么辅助驾驶、智慧座舱、800V快充、一体化压铸，全都亮出来，像孔雀开屏一样。但这不是为了求偶，这是为了吓退别的孔雀。潜台词是：“看见没？我还有余粮，我还能整活，我还能加大加大再加大。你呢？你行不行啊？不行就赶紧去死，别挡着我发财。”
整个展会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表面上看，大家西装革履，互相握手，交换名片，一派祥和。实际上，每个人的脑子里都在用函数计算对方的毛利率还能撑几天，对方的现金流是不是快断了，对方那个“遥遥领先”的技术是不是又是PPT压缩毛巾，一碰水就现原形。
张力女士说“产业链协同创新日益关键”，这话也没错，但协同创新的前提是，你得先活着。在掀桌子式竞争法则面前，协同就是个笑话。最好的协同，就是我把你干死，然后把你的人、你的技术、你的市场，全都“协同”到我这里来。如果说之前小米是把蛋糕端走了，那现在的新势力就是连桌子上的蜡（la）烛（ji）都不放过。这已经不是存量竞争了，这是黑暗森林打击。要么成仙，要么成盒，没有中间状态。
我作为一个开了十几年车的中年人，每次看到他们宣传那些高大上的技术，比如智能网联、L4级自动驾驶，我都想笑。真的，你们的技术发布会，看起来就像修仙小说里的斗法大会，各种法宝、神通，吹得天花乱坠，什么毫秒级响应，什么万亿次算力。但你们知道这些“仙法”真正的考验场景是什么吗？不是在封闭测试场，不是在加州的高速公路上，而是在中国任何一个三线城市的菜市场门口。
自动驾驶的关键不在特斯拉，在老头乐。只要一个戴着草帽的大爷，骑着他那个比任意门还鬼魅的老头乐，突然从路口闪现，你那价值几个亿的算法瞬间就得重回二进制。只要大爷躺得快，责任直接就定给对方了。你那套复杂的激光雷达和视觉融合方案，在大爷朴素的“谁贵谁全责”世界观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纸。所以，别跟我扯那些虚的，你们什么时候能让自动驾驶系统在面对一个逆行、闯红灯、并且随时准备碰瓷的老头乐时，能做出比我这个老司机更精准的预判，再来吹牛逼。
你看，商用车也开始卷新能源和智能化了。什么电驱桥、L3/L4级智能驾驶辅助、EBS电子制动。为什么？因为大货车司机和物流公司老板是这个世界上最讲究实际的一群人。他们不关心你的品牌故事，不关心你的设计美学，他们只关心三件事：多拉、快跑、少花钱。你跟他们讲情怀，他们会觉得你脑子有问题。智能化能降低油耗（电耗），减少人力成本，避免疲劳驾驶罚款，OK，那就上。这才是技术最真实的落地逻辑。一切不以降本增效为目的的技术，都是在不务正业，都是在整花里胡哨的。
我突然想起来我车里的ETC又没钱了，生活就是这样，宏大叙事干不过余额不足。
所以你看，这个展会最有趣的部分，其实是那些藏在角落里的“部件及组件”和“售后市场”展区。博世、采埃孚、大陆这些老牌“宗门长老”，他们心态稳如老狗。因为他们知道，不管前台的“新势力”们怎么打生打死，最后谁赢了，都得从他们这里买“金钟罩铁布衫”。车可以换无数个牌子，但底盘、刹车、变速箱的核心技术，还是掌握在这些“扫地僧”手里。他们才是真正卖“修仙基础功法”的，不管你是哪个门派的天才弟子，想筑基，就得来我这儿买心法。
而售后市场就更魔幻了。什么下沉市场崛起，什么三四线城市需求激增。这块市场就是一片混沌的江湖，充满了野生的“老师傅”和“草莽英雄”。你带着4S店那套标准化的流程和昂贵的原厂配件下去？人家一个夫妻老婆店，用一个你见都没见过的土办法，半小时就把问题解决了，收费只有你的十分之一。你跟他们卷品牌？他们直接跟你卷“人情”。卷不过，根本卷不过。
所以，展会上那些搞轮胎轮毂、诊断修理、用品改装的，他们才是最懂中国车主的人。他们知道，大部分人对于车的终极需求，不是零百加速，不是智能座舱，而是“这玩意儿坏了，能不能便宜点修好”。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实用主义。汉高搞个电动车电池的胶粘剂维修方案，泰克搞个新能源轮胎修理产品，这才叫“悟了”，这才是真正的用户思维。
写到这里我自己都觉得有点扯了，但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这个Automechanika Shanghai，与其说是一个展会，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矛盾聚合体。台上，是关于未来、关于智能、关于颠覆的宏大叙事，是飞升和成仙的梦想。台下，是关于成本、关于生存、关于“怎么又坏了”的现实牢骚。
所有这些眼花缭乱的技术，这些卷到让三体人看了都气活了的配置，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可能就是让老板们换新游艇的速度再快一点。别的，都是副产品。
卷，都给我往死里卷！最终，一个巨大的汽车展会，像一面镜子，照出的不是行业的辉煌，而是每一个参与者脸上，那混合着兴奋、焦虑、贪婪和恐惧的、无比真实的表情。这比任何产品和技术都好看。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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