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华，你这车真不错啊，宝马3系吧？”邻居老王围着莫振华的新车转了一圈。
“嗯，刚提的。”莫振华笑得合不拢嘴，用抹布轻轻擦着车门。
“花了不少钱吧？这车少说也得三十多万。”
“哪有哪有，我有渠道，便宜了很多。”莫振华故作神秘地摆摆手。
老王竖起大拇指：“还是你有本事，我那奥迪都没你这车气派。”
1
莫振华今年四十五岁，在县城经营着一家五金建材店。
从二十多岁打工开始，一步步攒钱开店，生意做了十几年，总算有了起色。每年能挣个三十多万，在县城里也算小有成就的人了。
可是有一件事一直让他心里不舒服。
他开的还是八年前买的那辆面包车，虽然拉货方便，但实在有失身份。特别是跟客户谈生意的时候，人家看到他开着破面包车来，眼神里总是带着几分轻视。
前不久的一次经历让他下定了决心。
他去谈一个大单子，对方是新来的房地产老板，年纪比他还小。谈到一半，对方接了个电话，然后就找各种理由推脱。莫振华知道，多半是因为自己开的车让人看轻了。
“你看隔壁老王，开个奥迪A4，出去多有面子。”妻子也开始抱怨，“人家都说做生意的开什么车代表什么档次，你总开个面包车，客户怎么相信你的实力？”
莫振华心里憋着一股气。他算了算手头的钱，买车的预算最多十五万。可十五万能买什么好车？二手的宝马奥迪起码也要二十多万。
就在他为这事发愁的时候，老同学赵海波打来了电话。赵海波在省城做汽车生意，两人多年不见，突然联系让莫振华有些意外。
“振华，听说你生意做得不错，想不想换辆好车？”赵海波在电话里笑着说。
“想是想，就是预算有限。”莫振华实话实说。
“那你可算找对人了。我这里刚好有个渠道，专门处理4S店的展车，都是新车，就是被客户摸得多了点，价格能便宜一半。”
莫振华来了兴趣：“什么车？”
“宝马3系，2020年的，白色，才跑了三千公里。原价三十五万，展车处理价格只要八万八千八。”
莫振华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多少？”
“八万八千八，怎么样，够便宜吧？”赵海波压低声音，“这是内部价，外面的人想买都买不到。不过就这一辆，我已经给你留着了，明天就有人来看，你要的话得赶紧来。”
莫振华的心怦怦直跳。三十五万的宝马，八万八千八就能买到，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他立马答应下来，当晚就开着面包车赶往省城。
第二天一早，赵海波带着他来到一家汽贸公司。
公司规模不小，门口停着各种豪车，看起来很正规。销售经理是个三十出头的小伙子，西装革履，说话很有底气。
“莫老板是吧？赵总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销售经理热情地握手，“车子在后面，我带您去看看。”
那辆白色的宝马3系停在展厅后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莫振华围着车子转了好几圈，外观确实完美无缺，连个小划痕都没有。打开车门，内饰也是崭新的，真皮座椅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这车确实是展车，客户天天来摸来坐，4S店嫌麻烦就便宜处理了。”销售经理解释道，“您看看里程表，才三千一百公里，基本就是新车。”
莫振华试驾了一圈，感觉非常好。宝马就是宝马，开起来跟面包车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他已经开始想象开着这辆车去谈生意的场面了。
“手续都能办齐吗？”莫振华问。
“那当然，购车合同、发票、保险、过户手续，一样不少。”销售经理拍着胸脯保证。
莫振华当场刷卡付了八万八千八，心里乐开了花。别人花三十五万买的车，自己八万多就搞定了，这辈子没占过这么大的便宜。
2
开着新车回到县城，莫振华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以前开面包车的时候，路上没人多看一眼。现在开着宝马，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投来羡慕的目光。
第一次开着宝马去谈生意，效果立竿见影。客户看到他的车，态度明显不同了，不仅认真听他介绍产品，还当场签了合同。连续几个大单子都谈得异常顺利，莫振华更加确信自己这车买得值。
朋友聚会的时候，他的宝马成了全场焦点。大家纷纷围着车子看，问他哪里买的，花了多少钱。莫振华只是神秘地笑笑，说有渠道，不方便透露。
妻子也特别有面子，经常开着车去接孩子，在朋友圈里晒车子的照片。邻居老王见了他，话都比以前客气很多，还夸他眼光好，买车有品味。
不过，车子偶尔也有些小毛病。有时候早上启动困难，要打几次火才能着。莫振华想着可能是新车磨合期的正常现象，也没太在意。
夏天的时候，空调制冷效果不太好，车里总是有点闷热。莫振华去县城的修理厂问了问，师傅说可能是冷媒不够，加点就好了。
还有就是方向盘有轻微的抖动，特别是高速行驶的时候比较明显。莫振华打电话问赵海波，赵海波说可能是轮胎需要做动平衡，过段时间去做一下就行了。
这些小问题并没有影响莫振华的好心情。毕竟这么便宜买的车，有点小毛病也能理解。他已经开始盘算着，等生意再好一点，再换一辆更好的车。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初秋。那天早上，莫振华像往常一样去开车，却发现车子怎么都打不着火。他试了很多次，发动机就是没反应。
县城里的修理厂师傅检查了半天，也找不出问题所在。最后建议他开到省城的4S店去看看，那里设备更专业，技术也更好。
莫振华想着反正车子还在质保期内，去4S店正好可以免费检查，顺便做个保养。他叫了拖车，把宝马拖到了省城的宝马4S店。
4S店的维修顾问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看起来很专业。他围着车子看了一圈，眉头就皱了起来。
“先生，这车的漆面有些问题。”维修顾问指着车门说，“您看这里，颜色有色差，应该是重新喷过漆的。”
莫振华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强作镇定：“可能是运输过程中蹭了一下，重新补的漆吧。”
维修顾问没说什么，开始安排技师检查。车子被开上了举升机，技师钻到底盘下面仔细查看。没过多久，技师就爬了出来，脸色很难看，跟维修顾问说了几句话。
维修顾问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他又叫来了售后经理。售后经理也是个资深的汽修专家，在底盘下面看了很久，最后摇着头走了出来。
“先生，您能到办公室坐一下吗？”售后经理的语气很严肃，“关于您这辆车，我们需要跟您详细说明一下情况。”
莫振华跟着售后经理来到办公室，心里忐忑不安。售后经理拿出一份检测报告，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各种技术术语。
3
售后经理看着检测报告，脸色越来越严肃。他抬起头，直视莫振华的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
“先生，我必须告诉您一个坏消息。”售后经理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莫振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开始冒汗。他能感觉到事情不对劲，但还是强装镇定地问：“什么坏消息？”
售后经理拿起检测报告，指着上面的数据说：“根据我们的专业检测，您这辆车……”
“您这辆车经过重大交通事故，而且不止一次。”售后经理的话如晴天霹雳，把莫振华震得目瞪口呆。
“不可能！”莫振华腾地站起来，“这车是展车，怎么可能出过事故？”
售后经理指着检测报告耐心解释：“您看这里，车辆的A柱和B柱都有切割焊接的痕迹，这说明车辆前后都撞过，而且撞得相当严重。发动机舱的框架也变形了，后来重新焊接组装的。”
莫振华觉得天旋地转，一屁股坐回椅子上：“那里程表呢？才三千多公里啊。”
“里程表被人调过了。”售后经理摇摇头，“从发动机和变速箱的磨损程度来看，这车的实际里程可能超过十五万公里。”
“十五万公里？”莫振华声音都颤抖了。
“还有更严重的。”售后经理继续说，“变速箱有明显的拆修痕迹，里面的齿轮磨损得很厉害。发动机也有问题，缸体有裂纹，估计是事故造成的。”
莫振华感觉血液都凝固了：“那这车现在值多少钱？”
售后经理看了他一眼，同情地说：“实话实说，这车的实际价值最多两到三万块钱。您花八万八千八，真的是亏惨了。”
“最关键的是安全隐患。”售后经理的语气更加严肃，“这样的事故车，A柱B柱都更换过，车身结构强度已经完全不行了。一旦再发生碰撞，后果不堪设想。”
莫振华脑子里嗡嗡响，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八万八千八，那是他大半年的收入，就这样打了水漂。更要命的是，他还一直开着这辆“定时炸弹”在路上跑。
“您最好立即停止驾驶这辆车。”售后经理建议，“开这样的车上路，就是拿生命开玩笑。”
从4S店出来，莫振华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他颤抖着手给赵海波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海波，你给我介绍的那车有问题！”莫振华压着火气说。
“什么问题？不可能吧，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赵海波的声音听起来很意外。
“4S店的人说这是事故车，还调了里程表！”
“这……”赵海波支支吾吾，“我也不知道啊，他们跟我说是展车来着。要不你找卖车的人问问？”
莫振华立即赶到那家汽贸公司，结果销售经理推得一干二净。
“合同上写得很清楚，车辆按现状交付，我们不承担质量担保责任。”销售经理拿出合同，指着一行小字说，“而且您试驾的时候也没发现问题，说明您当时是认可的。”
莫振华仔细看了看合同，确实有这样的条款，字体很小，当时根本没注意到。
“可是你们没有告知这是事故车啊！”
“我们也不知道是事故车。”销售经理一脸无辜，“车子是从别的地方收来的，对方说是展车，我们就信了。”
4
回到县城，莫振华越想越气，决定要维权到底。他找到当地最有名的律师事务所咨询，律师听了情况后，摇了摇头。
“从法律角度来说，您确实被骗了，但维权的难度很大。”律师解释，“首先，您需要找专业机构做车辆鉴定，证明这确实是事故车。鉴定费用不便宜，至少要几万块。”
“其次，对方准备得很充分，合同条款对他们很有利。他们可以说不知情，推卸责任。”
“最后，就算打赢了官司，执行也是个问题。汽贸公司的资产可能早就转移了，到时候就算胜诉也拿不到钱。”
律师的话让莫振华彻底绝望了。维权成本这么高，而且胜诉的把握不大，就算胜诉了也不一定能拿到钱。这简直就是个死循环。
接下来的日子，莫振华每天都在煎熬中度过。八万八千八打了水漂不说，那辆宝马还停在院子里，看着就糟心。开是不敢开了，卖又卖不出好价钱，成了彻底的累赘。
妻子知道了真相后，跟他大吵了一架：“我就说便宜没好货，你非不信！现在好了，钱花了，车还不能开，丢人丢到家了！”
邻居老王也听说了这事，见面的时候总是欲言又止，那种同情中带着幸灾乐祸的眼神让莫振华更加难受。
生意也受到了影响。没有了宝马撑门面，客户对他的态度又回到了从前。
更要命的是，这事在县城里传开了，大家都知道他买了辆事故车，有些客户甚至怀疑他的眼光和判断能力。
就在莫振华万念俱灰的时候，转机出现了。县电视台的记者听说了这事，觉得很有新闻价值，主动联系了莫振华。
“我们想做一期关于二手车消费陷阱的节目，您愿意配合吗？”记者说，“通过媒体曝光，不仅能警示其他消费者，也可能帮您维权。”
莫振华想了想，反正已经这样了，不如试试看。他把自己的遭遇详细讲给了记者，记者又去那家汽贸公司暗访，还咨询了相关专家。
节目播出后，引起了很大反响。更重要的是，陆续有其他受害者看到节目后联系电视台，原来被这家汽贸公司坑的不止莫振华一个人。
5
在媒体的推动下，工商部门和质监部门介入了调查。经过深入调查发现，这家汽贸公司确实存在销售事故车、调表车等违法行为，而且是有组织的团伙作案。
公司负责人最终被抓了，汽贸公司也被吊销了营业执照。但是，追回损失仍然很困难，因为大部分钱款已经被转移。
经过大半年的折腾，莫振华最终只拿回了两万多块钱，其他的基本上打了水漂。加上维权过程中的各种费用，总损失超过了十万块。
这十万块钱，相当于他大半年的收入。更要命的是，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很长时间都缓不过劲来。
“便宜没好货，这话真是一点都不假。”莫振华坐在那辆废车旁边，苦笑着摇头，“我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妻子在一旁收拾东西，也不再埋怨他了：“算了，钱没了还能再挣，人没事就行。你想想，要是开着那车出了事故，后果更严重。”
莫振华点点头，确实如此。
如果真的在路上出了事，那损失的就不是钱的问题了。
这件事给莫振华上了深刻的一课。以前他总觉得自己做生意多年，眼光和判断力都不错，结果在汽车这个专业领域里栽了大跟头。
“专业的事情还是要找专业的人。”莫振华总结，“我懂五金建材，但不懂汽车。不懂就不要装懂，更不能贪小便宜。”
后来，莫振华的遭遇被制作成了消费者教育案例，在各种场合被用来警示其他人。他自己也经常跟朋友说起这事，告诫大家买车一定要小心。
“面子不值钱，实用最重要。”这是莫振华现在的口头禅，“踏踏实实做人做事，比什么都强。”
那辆宝马最后以一万五千块的价格卖给了废品回收站，连零头都不够。莫振华重新买了一辆国产SUV，虽然品牌不响亮，但实实在在，开着踏实。
现在的莫振华，再也不羡慕别人开什么豪车了。他明白了一个道理：真正的成功不是靠外表装出来的，而是靠实力积累出来的。
这个教训虽然代价沉重，但也让他成长了很多。在经历了这次打击之后，莫振华的生意反而越做越稳，客户也更加信任他的诚实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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