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暴雨砸在车顶的声音像密集的鼓点。我缩在驾驶座里，劣质西服吸饱了水汽，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后视镜里，那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亮起了双闪——客户指定的接车点。
我压低头顶的鸭舌帽，将代驾平台的荧光马甲裹得更紧些，深吸一口气，才推开车门小跑过去。
车窗降下，陆子谦轮廓分明的侧脸在车内灯光下显得愈发冷硬。他正低头看着手机，嘴角挂着一丝志得意满的笑，根本没看来人是谁。
【去澜湾别墅。】他语气淡漠，带着惯有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顺手将车钥匙递出窗外。
我伸手接过，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的皮肤。他这才抬眼，目光在我被雨水打湿的帽檐和口罩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微蹙，似乎觉得这代驾有些邋遢，但终究没说什么，只是不耐地挥了挥手。
我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车内弥漫着他常用的雪松味古龙水，混着一点酒气。真讽刺，三个月前，我还是那个坐在副驾，被他用这款香水气息拥抱的人。如今，却要以这种身份，为他酒后服务。
【开稳点。】他靠在真皮后座上，闭目养神，【刚谈成一笔大生意，别扰了我的兴致。】
02
引擎平稳启动，雨刮器有节奏地划开玻璃上的水幕。车内只有空调的低鸣和陆子谦逐渐均匀的呼吸声。他似乎睡着了。
我目光扫过车内后视镜，那个隐蔽的行车记录仪正闪烁着微弱的红光——是我以前亲自为他安装的，号称全球顶级安保系统的一部分，具有车内录音和远程云端同步功能。他大概早就忘了，或者觉得我这破产千金再也接触不到这些数据。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咕哝一声，并没完全清醒，直接按了免提接听。
【陆总，合同已经收到。苏氏科技最后的核心专利，现在彻底属于我们了！】一个谄媚的男声传来，是我从前的一位副总。
陆子谦低笑一声，带着醉意的慵懒和得意：【苏晚那个蠢女人，当初要不是她死活不肯交出这份专利密钥，我何必陪她演那么久的情深似海？还好她家破产够及时。】
我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捏得发白，但车速丝毫未变。
电话那头的人奉承道：【还是陆总高明！先把她捧上天，再抽掉梯子。她到现在还以为您是为了救她家公司才资金链断裂，对她因爱生恨呢！听说她最近在打三份工还债？真是可怜……】
【可怜？】陆子谦嗤笑，【她那种温室里长大的花朵，活该尝尝泥巴的滋味。收购案最后的漏洞也补上了，通知下去，明天一早，召开新闻发布会，正式宣布‘新陆科技’完成对苏氏所有残余资产的整合。】
【恭喜陆总！不过…那笔用来做空苏氏股票的海外资金…】
【放心，】陆子谦的声音冷了几分，透着警告，‘“通过维尔京群岛转了七手，神仙也查不到源头。记住，苏氏是自身经营不善，我们是白衣骑士，不得已才接手这个烂摊子。’“
通话结束。车内重回寂静，只有雨声和陆子谦轻微的鼾声。我透过后视镜，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脸，缓缓地，拉下了口罩，对着记录仪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冰冷至极的微笑。
03
澜湾别墅到了。我停稳车，轻声将他唤醒。
陆子谦揉着眉心醒来，酒精让他眼神有些涣散。他摸索出皮夹，抽了几张百元大钞递过来，像打发任何一个底层服务人员。
【不用找了。】他语气施舍。
我低头接过钱，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老板”，刻意压低的声线没有引起他任何怀疑。他径直推门下车，走向那座曾经我也拥有过半扇门的别墅。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雕花铁门后，我才抬起眼。雨水顺着帽檐滴落，但我浑身的血液却从未如此滚烫地奔流过。我拿出自己的老旧手机，屏幕亮起，一个复杂的APP正在运行，显示着“云端数据下载完毕”。
04
城中最高端的发布会现场，镁光灯闪烁如星海。陆子谦西装革履，站在聚光灯下，背后的PPT展示着“新陆科技”辉煌的战绩和对苏氏科技的“成功整合”。他意气风发，正准备宣布公司即将上市的重磅消息。
【……至此，我们完成了科技领域本年度的最大并购……】他侃侃而谈。
突然，所有媒体的直播信号被强制切入一段音频。
【苏晚那个蠢女人……要不是她死活不肯交出这份专利密钥……我何必陪她演那么久的情深似海？】
【那笔用来做空苏氏股票的海外资金……通过维尔京群岛转了七手……】
陆子谦温文尔雅的表情瞬间冻结在脸上，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他猛地扭头看向技术台，工作人员乱作一团，却无法切断这来自更高权限的信号入侵。
现场一片哗然！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镜头疯狂地对准了台上冷汗涔涔的陆子谦。
紧接着，发布会现场的所有屏幕，包括他身后那巨大的LED墙，画面一变，开始滚动播放一页页加密邮件、资金流向截图、以及一份份签有“陆子谦”名字的虚假合同扫描件——所有证据都直指他精心策划了对苏氏企业的恶意做空与窃取！
05
保安试图维持秩序，但场面已经完全失控。陆子谦对着麦克风嘶吼着【这是诬陷！黑客攻击！】，但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媒体的追问和现场的混乱噪音中。
就在这时，发布会大厅的门被推开。
我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不再是那身湿漉漉的代驾服。我的头发挽起，妆容精致，一步步走在红毯上，走向主席台。所有镜头瞬间转向了我。
陆子谦看到我，眼睛瞪得几乎裂开，像是见到了鬼。
【苏晚？！你…你怎么敢……】
我无视他，径直走到主席台中央，拿过一支麦克风。我的声音清晰，冷静，传遍会场每一个角落。
【很抱歉打断这场精彩的‘犯罪宣言’，陆先生。】我目光扫过台下震惊的众人，【各位刚才听到、看到的，只是行车记录仪录下的一部分。更完整的证据链，包括陆子谦先生如何挪用我苏氏资金为自己牟利、如何伪造债务逼垮我父亲，已提交给经侦部门。】
我转向面如死灰的陆子谦：【另外，忘了通知你。在你忙着开发布会的时候，你质押‘新陆科技’全部股权获得的贷款，因为刚才的股价暴跌，已触发强制平仓线。而收购你所有质押股权的资方，】我微微一笑，【是我。】
06
一个月后，苏氏科技大厦顶楼。
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我端着咖啡，看着桌上那份刚刚送来的、正式生效的股权转让文件。
秘书内线电话响起：【苏总，陆…陆先生又来了，说想见您一面。】
【让他上来。】
办公室门被推开，陆子谦胡子拉碴，西装皱巴巴，早已没了往日的神采。他双眼通红地盯着我，声音沙哑：【为什么？你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你的？】我打断他，【还是什么时候布下的局？】
我走到他面前，从他西装内袋里抽出一支他常用的万宝龙钢笔，轻轻一拧，笔尖弹出，露出一个微型存储器的接口。
【从你送我这支‘定情信物’开始，它就在实时备份你电脑的所有操作记录。】我松开手，钢笔掉在地毯上，无声无息，【你以为击垮我父亲就能得到一切？你错了。】
我俯身，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千钧之力：【你从头到尾，都只是在替我打工。现在，游戏结束了，你出局了。】
警察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陆子谦被带走时，没有再看我一眼，或许是不敢，或许是无颜。
我坐回办公椅，打开电脑。屏幕上，一个新的公司Logo正在生成——苏氏与“新陆”合并后的图腾，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
我按下确认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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