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正好在朋友的汽修店帮忙，他以前在捷豹路虎的供应商工厂干过。电话响了，是他老同事打来的。声音发抖，说厂里突然停了，机器全黑了，连打卡机都动不了。就，系统被锁了，谁也进不去。
黑客攻击。
从英国到斯洛伐克，从中国到印度，所有工厂都一样。生产线像被人掐了脖子，一点动静没有。每天上千辆车下不了线，现在全卡在半路。车门装了一半，轮胎还没上，零件堆在流水线上，工人只能站着看。
可能要停到十一月。
这个数字一出来，我朋友直接坐地上了。他知道那些小厂扛不住。他们给大厂供货，用的是“准时制”，意思就是今天做，明天送，仓库里不留货。钱呢，也是货送到才结。一停工，没收入，房租水电照样要交。
他认识一个做塑料件的小老板，在东莞。去年刚贷款买了新设备，就指着今年多接几个单翻身。结果现在订单全取消，银行催款电话天天打。他说，再拖两周，那哥们就得关门。
为什么恢复这么慢。
很多人觉得，不就是电脑中毒吗，重装系统不行？但哪有那么简单。汽车生产线不是你家台式机，拔了插头重启就行。每台机器都联网，数据要对得上，时间要同步，零件编号不能错一丝。万一恢复一半又崩了，损失更大。
更吓人的是，黑客可能还藏在里面。捷豹路虎不敢赌。他们现在是分区域慢慢开，先试一条线，没问题再开下一条。听着慢，其实是唯一办法。
有人说大公司早该有备份。话是没错。可现实是，很多系统根本没法快速切换。比如某个控制焊接机器的软件，全世界只有三个人会调，其中一个还在休假。等过去了。
我认为，这次的事不是技术问题，是信任问题。
我们总以为链条越紧越高效，结果一碰就断。就像一根拉满的弓，力气用尽，稍微一颤就裂了。以前工厂多少留点库存，现在为了省钱，连螺丝都要算准几点几分到。效率是高了，抗风险能力却没了。
我问过那个东莞老板，他说最怕的不是赔钱，是客户转头去找别家。一旦名单被替换，以后就没机会回来了。这种压力，外人根本想不到。
供应链上的小企业，就像站在悬崖边。大厂打个喷嚏，他们就得跳崖。
捷豹路虎说影响不会持续几个月，这话听着像安慰市场。但我知道，对有些人来说，下周能不能发工资才是大事。他们的焦虑，不会因为一句声明就消失。
这场攻击暴露了一个真相。我们现在造车，靠的不只是钢铁和橡胶，更是数据流。信息断了，实体也得停。数字世界的一根线，能拽倒现实中的一片厂。
所以我觉得，以后选供应商，不能只看价格和交期。还得问一句，你家系统扛不扛揍。
这行当得改改了。效率重要，活下来更重要。
我朋友最后叹了口气，说他那同事已经在找工作了。厂子不知道啥时候开，房贷还有二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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