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六点多，太阳还没落山，祈铂然骑着她的哈雷拐过最后一个弯道。头盔带子在她下巴底下晃荡，谁也没想到这根没扣紧的带子，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隔离带突然出现在眼前时，35岁的生命像被掐灭的烟头，噗的一声就没了。
这个网名叫"小姨"的姑娘，在摩托车圈子里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朋友圈里最后一张照片，她别着朵小白花冲镜头笑，谁能料到这成了绝唱。西藏的七十二道拐没难住她，新疆的独库公路没吓退她，结果在平平常常的省道上翻了船。她爹妈还在家张罗相亲呢，闺女咋就说没就没了呢？
玩摩托的都知道，这玩意儿是"肉包铁"。四轮轿车出事故是"铁包肉"，好歹有个壳子护着。摩托车？人直接就是保险杠。数据不会骗人，摩托车事故死亡率比汽车高27倍，十次事故九次伤在脑袋上。去年63岁的"哈雷张爷"走了，这回轮到"小姨"，都是圈里公认的稳当人，可阎王爷收人从来不看驾龄。
翻她抖音能乐出声。这姑娘骑上车就跟撒欢的哈士奇似的，三万公里行程记录还在手机里躺着呢。出事前半小时发的视频里，她正嘚瑟新改装的排气筒，轰油门的声音震得路边野狗直窜。评论区还有老铁开玩笑："小姨你这声儿能把村口王寡妇家公鸡吓得不打鸣。"现在这条视频底下全是蜡烛，最早留言那哥们把话删了，估计心里堵得慌。
交警后来调监控发现，她真没飙车。八十码的速度在省道上不算快，要命的是过弯时压到滩机油。车轮打滑那零点几秒，没扣牢的头盔直接飞出去老远。医院抢救室的大夫说，送进来时后脑勺都凹进去一块。要我说啊，骑摩托戴头盔就跟上厕所带纸一样，都是保命的玩意儿，可总有人觉得麻烦。
她那些骑友现在见面第一句话都改成"检查卡扣没"。有个扎脏辫的小伙子红着眼眶说，上周还跟小姨跑山，她特意停下来帮新手调头盔。这话听着忒讽刺，老师傅栽在最低级的错误上。摩托车圈最近流行句话："活着才能继续骑"，可惜明白这道理的人，往往是用命换来的教训。
出事那天她穿着新买的骑行服，护膝护肘一应俱全。闺蜜后来哭着说，这丫头臭美，头盔非要选带粉色蝴蝶结的。现在那顶头盔在事故科仓库里躺着，蝴蝶结倒是完好无损。她最后那条朋友圈底下，亲姐发了张童年照片，扎羊角辫的小丫头坐在玩具摩托上，笑得见牙不见眼。
保险公司来人的时候直嘬牙花子，说这姑娘保单上的受益人写的"法定继承人"。她妈攥着保单问能不能加个名字，工作人员支支吾吾说得要本人来办。老太太当时就瘫地上了，街坊邻居拉都拉不起来。要我说啊，玩极限运动的都该学学跳伞运动员，那帮人出门前连鞋带都得检查三遍。
摩托车协会的人现在到处搞安全讲座，PPT第一页就是小姨出事路段的照片。讲台上的老师傅说着说着就哽咽，台下坐着的新手们一个个低头摸自己头盔卡扣。有个穿皮衣的姑娘听完课就把车卖了，说想起来去年跟小姨在青海湖合影，风把头盔带子吹开时，小姨还腾出手来帮她系紧。
她常去的那家摩托车行，老板把她的维修记录裱起来挂墙上了。三万两千公里，每次保养都按时做。车行小伙计偷偷说，小姨上次来换机油时，还念叨要骑去漠河看极光。现在那辆哈雷还在交警队扣着，油箱上贴的"女子骑行团"徽标落了层灰。
殡仪馆告别仪式上来了二百多号骑友，清一色的黑皮衣配白花。车队领头那大哥的摩托后视镜上，至今还挂着祈铂然送的小铃铛。出殡那天铃铛响了一路，有人说听着像姑娘咯咯的笑声。她常去的骑行论坛现在置顶着安全贴，管理员就是当初手把手教她压弯的师傅。
摩托车圈最近流行个新词叫"小姨时刻"，意思是出发前要像小姨最后时刻那样检查装备。有个东北骑友说得实在："咱骑摩托的，可以死但不能蠢死。"话糙理不糙，那根没扣紧的头盔带子，现在成了所有骑行者心里的疙瘩。每次听见哈雷的轰鸣声，总让人觉得是小姨在提醒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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