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后台有朋友聊起德国铁路公司（DB）买了200辆比亚迪大巴，结果德国财长出来说“非常恼火”这事。
说实话，这事在我看来，与其说是个经济新闻，不如说是个人性寓言。
它完美诠释了一个概念，叫做“路径依赖的尽头”。
什么意思呢？
就是当你沿着一条路走了太久，赚了太多舒服钱，你会下意识地认为这条路就是全世界。
直到有一天，一个陌生人从另一条你从未见过的路上跑过来，不仅比你快，还比你省钱，你第一反应不是研究人家的路是怎么修的，而是“恼火”。
这股火气，历史上的“老钱”们都发过。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当丰田、本田这些省油耐用的小车开进美国市场时，底特律的三大巨头和他们背后的工会也“非常恼火”。
他们想不通，我们这V8肌肉车，动力澎湃，造型霸气，代表着美国的精神，你们怎么能去买那些“铁皮罐头”？
后来的故事我们都知道了，不是美国精神输了，而是美国加油站的账单和修车铺的报价，替消费者做出了选择。
现在，轮到德国人来体验这种“恼火”了。
我们来捋一捋这笔账，德国铁路公司，作为一家国企，它的首要任务是什么？
是对纳税人负责。
公开招标，谁的方案好就用谁的，这是商业社会的基本准则。
比亚迪的方案，据说报价低一成，续航、质保、售后都明明白白写在纸上，完全符合欧盟的规矩。
作为采购方，DB不选它，反而去选一个更贵、可能性能还稍逊一筹的本土产品，这在商业上叫“渎职”，在道德上叫“背叛纳税人”。
所以DB的选择，从“金钱账”上算，是笔明白账，无可指摘。
那财长先生的“恼火”，算的是什么账？
是“情绪账”和“面子账”。
德国，欧洲工业的发动机，汽车工业的皇冠。
奔驰、宝马、大众（旗下的曼恩），这些浓眉大眼的品牌，长期以来就是高品质的代名词。
现在，自己家的国企，居然带头用起了中国车，这无异于在柏林勃兰登堡门上挂了个牌子，上面写着：“我们的电动车，暂时还不太行”。
这种感觉，就像你家孩子考试总考第一，突然有一次被隔壁小孩超了，你第一反应不是帮孩子分析错题，而是怀疑隔壁是不是偷题了。
这背后真正的问题，比一纸订单要深刻得多。
它是一个关于“沉没成本”的宏大悲剧。
过去几十年，德国乃至整个欧洲的工业体系，都是围绕着内燃机这个“太阳”建立的。
从发动机、变速箱的研发制造，到无数个提供螺丝、轴承的配套小企业，再到加油站网络和熟练的维修技工，这是一个庞大、精密且利润丰厚的生态系统。
德国财长要守护的，不仅是曼恩的面子，更是这个庞大生态里百万人的饭碗和选票。
但问题是，时代要换赛道了。
电动化不是给内燃机打补丁，而是要彻底换掉地基。
在电车时代，核心竞争力变成了“三电”——电池、电机、电控。
而这恰恰是过去几十年，中国在另一条赛道上，默默填坑、持续投入积累起来的。
从稀土、锂矿的全球布局，到电池技术的反复迭代，再到庞大市场养出来的全产业链，这不是一朝一夕靠补贴能“补”出来的。
当德国车企终于意识到必须转型时，它们背负的“内燃机遗产”太重了。
生产线要改造，工人要再培训，供应链要重塑，每一步都是巨大的沉没成本，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所以，德国财长的“恼火”，本质上是一种无力感。
他看到了病症，却开不出药方。
如果强行用行政命令，让DB必须买本土车，那无非是把纳税人的钱，从左口袋掏出来，补贴给右口袋里那个不争气的“亲儿子”。
短期看，保住了面子和几个岗位，但长期看，这是在给本土企业喂“鸦片”。
没有了外部竞争的刺痛，企业就会丧失迭代的动力，最终在保护的温室里慢慢枯萎。
这种“保护—落后—更依赖保护”的恶性循环，历史上已经上演了无数次。
真正有远见的政治家，此刻应该做的不是“恼火”，而是“紧张”。
紧张于本国产业的转型速度，紧张于技术研发的投入是否足够，紧张于教育体系能否培养出适应新赛道的人才。
他应该去问大众、宝马的CEO，我们的电池技术什么时候能追上？
我们的软件系统为什么还那么多bug？
而不是指责一个精打细算的采购经理。
这个世界终究是靠实力说话的。
市场竞争，从来不相信眼泪，只相信性价比和竞争力。
当年的西门子在中国高铁项目上漫天要价，结果被我们消化吸收再创新，最终失去了整个市场。
如今的局面，不过是攻守之势异也。
对我们普通人来说，这事也算是个提醒。
别总觉得什么东西都是“自古以来”就理所应当的。
无论是个人还是国家，真正的护城河，从来不是过去的功劳簿，而是你为未来准备了多少。
共勉共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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