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秒，她看向手机屏幕——生命没有重播键
我握着方向盘，深夜的公路像一条黑色的河。车载音响里，一首老歌低徊。指尖在屏幕上方悬停了一秒——就这一秒，视线离开路面，仿佛只是眨了下眼。
但有些错误，眨眼的代价是永远。
前几天，我读到关于她的新闻。滨州，55岁，汽配店老板娘。视频里，她笑得爽朗，身后是新提的奔驰SUV，金属漆在阳光下闪着光。那是成功的注脚，是她半生打拼换来的从容。可警方报告里，冰冷的铅字拼出另一个故事：驾驶中，她试图将手机摄像头反转，车辆瞬间失控，冲向护栏。
一个习惯性动作。一次无意识分心。一切戛然而止。
这新闻像一根刺，扎进我刚刚平复的神经里。因为就在看到它的前一晚，我在夜路上经历了两次“差点”。
第一次，是路边突然出现的共享单车。它就那么横在行车道上，像一个黑色的沉默路障。我几乎是本能地猛打方向，轮胎擦过边缘，带起一阵尖锐的摩擦声。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如果当时，我正低头看着导航，或者，只是在瞟一眼微信提示呢？
第二次，是手机响了。铃声在密闭车厢里炸开。我下意识朝中控台瞥去——屏幕亮起，来电显示的名字跳动着。我知道蓝牙连着，手甚至已经抬起了几厘米。但那一刻，脑海里闪过的，是弯道，是对向车的远光灯，是漆黑路边可能窜出的任何东西。我收回了手。铃声固执地响着，直到自动挂断。那几分钟，车里只剩下我和自己的呼吸声。直到把车停进车位，我才回拨过去。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是一个寻常的确认电话。
可生死之间，往往就隔着这么一个“寻常”。
我们太信任这身钢铁躯壳了。先进的ABS，坚固的笼式车身，七8个安全气囊……技术给了我们一种虚幻的掌控感。仿佛坐进驾驶舱，就进入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堡垒。我们开始 multitasking：等红灯时刷下朋友圈，高速巡航时设个导航，甚至，像新闻里那样，想调整镜头记录一下此刻。
我们把驾驶，变成了生活背景音里的一项并行任务。
但车子不是家电。时速六十公里，每秒车子就向前移动接近十七米。那低头的一两秒，等于蒙上眼睛驶过三四十米的“盲区”。这段距离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突然变道的车，滚落的杂物，闯入的行人。物理定律不讲人情，反应时间需要绝对的专注来兑换。
悲剧的根源，往往不是极端的恶，而是对日常风险的极端漠视。
那个55岁的她，能管理好一家门市部，能应对生意场上的复杂局面，必然是精明且能干的。她或许也曾谨慎，但日复一日的平安无事，磨损了那份警觉。新车带来的喜悦，或许让她更想记录、分享。那个反转摄像头的念头，就在一个最不恰当的时刻，胜过了“先靠边停车”的基本规则。
我们都在赌一个概率。赌那一眼看手机时，前方正好空空如也。赌那一次单手扶盘时，路面平整无虞。用侥幸，去博弈一条无法重来的单行道。
放下手机，不是一种能力，而是一种选择。一种对自己和他人生命负责的、清醒的、持续的选择。它意味着承认：在驾驶座上，你唯一且全部的职责，就是驾驶。其它一切，都可以等。
真正的掌控感，来自于对自身局限的清醒认知，而非对机器性能的盲目信任。
引擎的轰鸣可以点燃激情，但安全抵达的，永远是那份始于平静、贯穿全程的专注。别让指尖那寸屏幕的光，熄灭了你前方所有的路。
车行于道，心悬于途。愿我们每一次出发，都能完整地抵达。这，或许是对生命，最基本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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