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办公室的百年灵挂钟,时针正指向午夜。
陈总的指尖在紫檀木桌面上留下了一道汗渍,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如同丧钟。
这是他今晚第八次拨打那个号码,也是第八次被无情挂断。
桌面上,打印出来的邮件堆积如山,标题惊人地一致——关于林谦离职,我司将暂停续约、合作仅限于林谦先生,请告知其新联系方式”。
四百二十一份,每一份都代表着公司一块正在剥离的血肉。
他终于明白,那个年会后只拿了五千块年终奖,却一声不吭的年轻人,才是支撑这座商业大厦的唯一梁柱。
01
年会的水晶吊灯将每个人的野心都照得透亮。
总裁陈东在台上激情澎E,每一个字都砸在“团队”和“奉献”上,仿佛公司的辉煌不是靠一份份合同堆砌,而是靠同事间的嘘寒问暖构建起来的。
我叫林谦,坐在角落里,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桌上的红酒我没动,盘里的惠灵顿牛排也早已冷透。
我在等,等那个决定我一年辛劳价值的时刻。
经理王雷带着一群人呼啸着冲上台,他们相拥,嘶吼,像是攻下了一座城池。
台下掌声雷动。
我扯了扯嘴角,没能笑出来。
销售三部,全年业绩一千二百万。
而我,一个人,一千五百万。
我是销售一部的,但我们一部的总业绩,也才刚过两千万。
我一个人,占了全部门的四分之三,占了全公司新增业务的近四成。
终于,到了个人颁奖环节。
司仪高亢的声音响起,聚光灯打在我身上。
我平静地起身,整理了一下并不昂贵的西装,在一片算不上热烈的掌声中走上台。
同事们的眼神很复杂,有嫉妒,有审视,唯独没有祝贺。
陈总拍了拍我的肩膀,把一个话筒递给我,又递过来一个红色的信封。
信封很薄,我用指尖一捻,就估出了里面的厚度。
我的心也跟着那厚度,沉了下去。
没有多余的话。
回到座位,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我撕开了那个信封。
里面,一小沓崭新的人民币,红得刺眼。
我数了数,五十张。
五千块。
旁边的同事李娜,今年业绩三百万,刚刚在下面和我抱怨她的年终奖“才”二十万。
她瞥见我信封里的内容,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转为一种夹杂着怜悯和幸灾乐祸的古怪神情。
我把钱收回信封,塞进内袋,动作平稳,没有一丝颤抖。
整个颁奖礼的后半段,我像个局外人。
王雷领着他的“狼群”挨桌敬酒,到了我们这一桌,他已经满脸通红,酒气熏天。
他身后的几个人跟着起哄,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我吃独食,不懂得配合团队做“项目”,把所有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
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像是要把心里的那点不甘和委屈都烧掉。
年会结束,我没有参加后续的KTV狂欢,独自一人走进冰冷的冬夜。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王雷发在公司大群里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销售三部的成员们将一沓沓的奖金堆在桌上,围成一个圈,笑得张扬而肆意。
照片下面,王雷配了一行字:兄弟们辛苦了!
明年再创辉煌!
@所有人
我关掉手机,抬头看着没有星星的夜空,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肺部一阵刺痛。
我没有回家,而是打车去了办公室。
空无一人的写字楼里,只有我的脚步声在回荡。
打开电脑,我没有看那些刺眼的群消息,而是打开了一个加密的个人文件。
文件名叫——客户价值体系V3.0
02
鼎华的官方CRM系统,笨重、落后,只能记录一些冰冷的合同数据和跟进日期。
但在我的体系里,每一个客户都是一个鲜活的、立体的存在。
点开一个名叫“”的文件夹。
这是我去年签下的最大一单,合同金额三百万。
鼎华的系统里,只记录着CEO张总的名字和职位。
但在我的体系里,这张关系网被无限延展。
:核心决策人。
痛点:运力成本高企,传统调度系统无法应对突发订单潮。
关注点:降本增效,数据可视化。
个人:女儿在英国读艺术史,最近在为毕业论文发愁,需要关于宋代汝窑的资料。
:项目实施的关键人。
技术出身,务实,反感一切华而不实的销售辞令。
关注点:系统API接口的兼容性,二次开发的可行性。
个人:重度咖啡爱好者,偏爱耶加雪菲的手冲。
:流程把控者。
性格谨慎,对价格敏感。
关注点:合同条款,付款周期,售后服务承诺。
个人:儿子刚上小学,最近在头疼学区房的问题。
……
整整一年,我拜访了远星物流十七次。
其中只有三次是在谈合同。
剩下十四次,我一次是带着一位研究古陶瓷的朋友去和张总喝茶,聊了三个小时的汝窑和官窑的区别;一次是给刘工送去了两包新到的耶加雪菲,顺便帮他解决了两个困扰他很久的服务器端脚本问题;还有一次,是把我整理的本市所有重点小学的入学政策分析报告发给了赵经理。
我卖的不是软件,是解决方案。
更是信任。
王雷总在会上批评我,说我“磨洋工”,一个单子跟半年,效率太低。
他推崇的是“快签”模式,用价格战和回扣迅速搞定客户,拿到合同就算完事。
至于后期交付和客户满意度,那是技术部和售后部的事。
这种理念差异,就是我们之间最根本的矛盾。
我关掉“远星物流”的档案,又打开了另一个。
这是一个小客户,一年合同额才十万,属于王雷他们根本看不上的“鸡肋单”。
但我同样为这个客户建立了详尽的档案。
客户老板姓周,是个退伍军人,做事一板一眼,最痛恨的就是油嘴滑舌。
我每次去,从不谈产品,只跟他聊部队里的故事,聊如今的战友情。
我的“客户价值体系”里,录入了四百二十一个这样的客户。
大到年合同额数百万的上市公司,小到几万块一年的小微企业。
每一个,我都投入了同样的心血。
我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需求,每一个人的性格,甚至他们家人的琐事。
这在王雷看来,是不可理喻的“情感投资”,是浪费时间。
但在我看来,这才是商业的本质。
电脑屏幕的微光映着我的脸,我开始做一件在年会前就已计划好的事。
我没有去碰公司CRM系统里的任何数据。
那里的客户资料,除了一个名字和电话,一文不值。
我开始将我个人“”里的核心信息,进行脱敏和结构化处理。
我为每一个客户都贴上了新的标签:、、、。
然后,我开始编写一段小小的脚本。
这个脚本的功能很简单:在新年的第一天,根据每个客户的标签,自动生成一封独一无二的拜年邮件,并定时发送。
给张总的邮件,会附上一篇最新的关于北宋官窑海外遗珍的学术论文链接;给刘工的邮件,会推荐一款新出的智能手冲咖啡机;给赵经理的邮件,会分享一篇关于幼升小面试技巧的文章。
四百二十一封邮件,四百二十一个不同的版本。
做完这一切,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我靠在椅子上,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但内心却异常平静。
五千块的年终奖,不是对我的侮辱,而是对王雷那种“价值体系”的肯定。
既然道不同,那就没必要再同行。
这不是一次冲动的报复,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告别。
我不是要毁掉什么,我只是要拿回本就属于我的东西——那些用专业和真诚换来的,四百二十一份沉甸甸的信任。
03
春节前的最后几天,办公室里弥漫着一种懒散的、即将解放的气氛。
同事们不再专注于工作,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着去哪里过年,抢到了哪天的火车票。
我笑了笑,没接话。
我在忙着做最后的交接工作。
鼎华的规定是,销售离职,必须将名下所有客户的资料整理清晰,移交给接替者。
这是一项繁琐且枯燥的工作。
我打开公司的CRM系统,把那些冰冷的名字和电话一个个复制、粘贴到交接文档里。
至于客户的真实需求、决策链条、人脉关系……那些真正有价值的信息,都静静地躺在我私人的硬盘里,一个字都不会出现在这份官方文档上。
王雷似乎生怕我撂挑子,破天荒地没有给我安排任何新任务,只是偶尔会派他的心腹,销售三部的副经理张伟过来“关心”一下我的交接进度。
他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你的那套“慢功夫”,我们看不上。
这些客户资源,现在是我们的了。
张伟大概觉得无趣,撇撇嘴走了。
下午,一个刚入职不久的年轻人,叫孙浩,他一直把我当成偶像。
他端着杯水,犹豫了半天,还是坐到了我对面。
我停下手中的工作,看着这个脸上还带着学生气的年轻人。
他的眼神很干净,让我想起了刚入职时的自己。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是的,我不会带走。
但我会让它们自己走过来。
春节放假前一天,我完成了所有的交接工作,在离职申请单上签了字。
王雷接过单子,看都没看就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仿佛是甩掉了一个大包袱。
我没说什么,回到座位上,开始打包我的个人物品。
东西不多,一个水杯,一盆绿萝,几本专业书。
就在这时,我按下了那个准备已久的“发送”键。
四百二十一封精心定制的拜年邮件,像蒲公英的种子,悄无声息地飞向了它们的目的地。
邮件的末尾,我没有留下任何鼎华公司的信息,只附上了一行小字:
这不像一封告别信,更像一个预告。
收拾完东西,我抱着纸箱走出办公室。
经过销售三部时,里面传来一阵哄笑。
我脚步未停,径直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刻,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看着镜面里自己平静的脸,我对自己说:林谦,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04
除夕夜,窗外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绚烂的烟火,整个城市都沉浸在团圆的喜悦里。
我没有回老家,一个人租住的公寓里显得格外安静。
桌上摆着一份速冻水饺,电视里放着春晚,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但这并不是一个人的孤单,而是一个人的蓄力。
我面前放着两台笔记本电脑。
一台,屏幕上是鼎华科技的官网,上面挂着王雷和他的“狼性团队”获得年度优秀团队的巨幅照片,笑容灿烂。
另一台,则是我这几天不眠不休的成果。
传统的客户关系管理,是“管理”,是公司视角的俯视。
而我的理念是“引力”,是客户视角的需求聚合。
这个引擎的核心,不是记录,而是预测。
我将过去几年积累的所有客户信息,那些琐碎的、被王雷视为“无用功”的细节——客户公司的财报季、技术架构的迭代周期、决策层的权力更迭、甚至他们高管子女的升学计划——全部数据化、标签化。
然后,通过我自己编写的一套算法模型,对这些数据进行关联性分析。
引擎可以推导出:远星物流的张总,在女儿毕业后,可能会考虑设立一个艺术品物流的子公司,这将产生全新的高端安保和温控仓储系统需求。
引擎可以预测出:那位热爱手冲咖啡的刘工,他所在的公司技术栈即将面临一次从PHP到Java的整体迁移,届时他们现有的、由鼎华提供的PHP接口软件将全部作废,这是一个巨大的替换市场。
这些,是鼎华那套冰冷的CRM系统永远无法洞察的商业蓝图。
王雷他们看到的,是一个个孤立的客户,一笔笔独立的合同。
而我看到的,是一张由需求、信任和人脉交织而成的,正在不断生长、延伸的巨大网络。
而这个“”,才是我真正的底牌。
下面一片点赞和吹捧。
同一时间,我收到了远星物流张总的回信。
他没有谈工作,只是感谢我发给他的那篇关于汝窑的论文,说对他女儿的毕业创作很有启发,并邀请我年后有空一定去他新开的茶室坐坐。
一封封回信,像雪片一样飞来。
它们没有谈论鼎华,没有谈论合同,只是基于我过去建立的信任,自然而然地延续着我们之间的对话。
我没有立刻回复。
我在等,等一个所有人都回到牌桌上的时刻。
正月初七,是大部分公司开工的日子。
我把“”的分析结果,分门别类地整理成一份份独立的“客户价值升级方案”,每一份方案都直指客户最深层次、甚至他们自己都还没完全意识到的潜在需求。
然后,我把我的手机关机,拔掉了网线。
我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去市郊的古寺里,听了一天的禅音。
我知道,从明天开始,我的电话会成为这个城市里最炙手可热的号码。
风暴,即将来临。
而我,就是风暴的中心。
05
正月初八,鼎华科技开工第一天。
王雷春风满面,皮肤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他晃着手腕上新买的劳力士,清了清嗓子,准备发表他那套“新年新气象,业绩必须涨”的动员演说。
他的话还没说完,他放在会议桌上的手机就尖锐地响了起来。
王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公司最大的客户之一,天鸿集团的采购总监李总。
电话被直接挂断了。
王雷愣在当场,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他还没回过神来,他的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另一个大客户。
几乎是同样内容的对话。
第三个,第四个……
众人一哄而散,回到各自的工位。
然而,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才刚刚拉开序幕。
最先感受到异常的是张伟。
他负责接手我原来最重要的客户——远星物流。
他信心满满地拨通了技术总监刘工的电话,准备和他敲定年后系统升级的第一期款项。
说完,电话就被挂了。
张伟呆呆地举着听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同样的情况,在销售部的每一个角落上演。
那些被王雷和张伟视为“囊中之物”的客户,此刻仿佛结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同盟,他们的要求只有一个——找林谦。
王雷的办公室里,咆哮声一阵高过一阵。
他把接手我客户的几个销售骂得狗血淋头,但毫无用处。
客户的电话、邮件,像潮水一样涌入公司的总机和邮箱。
下午三点,事态彻底失控。
这封邮件像一颗引爆的炸弹,被迅速呈报到了总裁陈东的办公桌上。
陈东看着邮件,又看了一眼秘书刚刚紧急汇总上来的报告——短短一个上午,已有超过一百家客户通过电话或邮件,表达了同样的诉求。
而这些客户的名单,与我交接文档上的名单,重合率是百分之百。
陈东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终于意识到,王雷年前向他汇报的,关于林谦“性格孤僻、不合群、功高震主”的小报告,背后隐藏着怎样一个巨大的、足以颠覆整个公司的惊天黑洞。
与此同时,我正坐在一家新开的咖啡馆里,面前摊开着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我的“”正在实时抓取和分析着网络上的公开商业信息。
我的手机依然关机。
我在等,等那个最有分量的人,亲自来敲门。
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洒在我身上。
我的另一部备用手机,一部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号码,终于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起电话,没有说话。
听筒里传来一阵压抑着怒火但又不得不放低姿态的呼吸声,然后,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只是此刻充满了疲惫和沙哑。
林谦,陈东说,我是陈东。你在哪?我们……谈谈。
我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不易察含的弧度。
06
电话那头的陈东,声音里透着一股被现实扼住喉咙的无力感。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我知道,我问到了点子上。
他想知道的不是如何挽回损失,而是想弄明白,他引以为傲的商业帝国,为何会因为一个普通员工的离职而剧烈震动。
所以当‘林谦’不在了,他们与鼎华之间最牢固的那根纽带,就断了。”
陈东在电话那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是个聪明人,瞬间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分量。
副总裁,期权。
这对于任何一个打工人来说,都是一步登天的诱惑。
如果是年会前的我,或许会激动得难以自持。
但现在,我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这个问题,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鼎华光鲜外表下的脓疮。
陈东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无法回答。
因为鼎华过去的成功,正是建立在王雷那种不择手段的“狼性文化”之上。
而我的出现,证明了这种文化的脆弱和短视。
挂断电话,咖啡已经冷了。
我知道,这三天,将是鼎华科技最难熬的三天,也是陈东职业生涯中最艰难的抉择时刻。
他要选择的,不是挽留一个员工,而是决定公司未来的走向。
而我,也需要利用这三天,完成我的最后一块拼图。
我打开了我的“”,开始给那些给我回信的客户,逐一回复。
我的回复很简单,既不诉苦,也不攻击老东家,只是真诚地感谢他们的信任,并告诉他们,我正在筹备一个新的平台,一个能更高效、更深度地服务于他们未来发展的平台。
同时,我拨通了几个电话。
一个是鼎华最顶尖的技术架构师,老赵。
他早就对公司重销售、轻技术的氛围心怀不满。
另一个是售后服务部的负责人,一个极其负责、但常年替销售部“擦屁股”而背锅的姐姐,王姐。
一个又一个电话打出去,一张无形的网正在快速编织。
他们有能力,有操守,缺的只是一个能让他们发挥价值的平台。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第三天傍晚,陈东的电话准时打了过来。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断。
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条件。
我静静地听着,然后,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我明白了。我轻声说道,陈总,谢谢您的好意。但我决定,不回去了。
07
电话那头,陈东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
在他看来,他已经给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充满诚意的“皇家同花顺”,足以摆平任何职场上的委屈和不甘。
陈东彻底沉默了。
他无法反驳,因为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切中要害。
他可以进行人事变动,但他无法在短时间内改变一家公司的文化基因。
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与鼎华科技之间,再无任何回旋的余地。
一场商业上的正面战争,已经无可避免。
挂断电话后,我立刻给所有核心客户群发了一条信息。
信息内容很简单:“各位朋友,感谢连日来的关心。我已正式婉拒了鼎华科技的挽留,并决定创立一家新的咨询公司,专注于为您提供更深度的价值解决方案。公司名暂定‘谦诚咨询’,办公室正在筹备中。
期待与各位开启新的合作篇章。”
我没有用任何煽动性的语言,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但这个事实,对于那四百多家已经对鼎华失去信心的客户来说,无异于一声发令枪。
不到十分钟,我的手机就被打爆了。
电话、微信、邮件,像雪崩一样涌来。
支持、祝贺、以及最实质性的——订单。
他们等待的,就是我这个明确的态度。
与此同时,鼎华科技内部,正经历着一场剧烈的地震。
陈东宣布开除王雷的消息,非但没有稳定军心,反而引起了更大的恐慌。
那些靠着“”拿到高额奖金的销售精英们,第一次感觉到了唇亡齿寒。
公司的股价,在开市后应声下跌。
关于“鼎华科技核心员工离职,引发客户集体解约潮”的消息,开始在行业内不胫而走。
墙倒众人推。
鼎华的竞争对手们闻风而动,开始疯狂地联系那些动摇的客户,试图趁虚而入。
然而,他们得到的答复,却惊人地一致。
一个尚未注册、没有办公室、甚至连官网都没有的公司,仅凭这两个字,就已经成为了这场客户争夺战中,所有人都无法逾越的终极赢家。
08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成了全城最忙碌的人。
我没有急着去租豪华的写字楼,而是暂时借用了朋友公司的一个小会议室,作为“谦诚咨询”的临时指挥部。
老赵、王姐,还有几个从鼎华主动辞职跟过来的技术和客服骨干,我们七八个人,挤在这个不到二十平米的空间里,却迸发出了惊人的能量。
引擎精准地分析出,在四百多个意向客户中,有三十家属于“高价值、高紧急度”的头部客户,他们的业务需求刻不容缓。
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稳住这三十个基本盘。
我将团队分成三组。
老赵带领技术组,针对这三十家客户的需求,连夜优化我早已准备好的解决方案原型,确保技术方案的无缝衔接。
而我,则负责与这三十家公司的核心决策人,进行一对一的深度沟通。
与远星张总的会面,约在他新开的茶室里。
古色古香的房间,茶香袅袅。
我们没有谈合同细节,我只是把我为他规划的“艺术品物流系统”的构想图,在他的平板电脑上展示了出来。
从恒温恒湿的智能仓储,到基于区块链的艺术品溯源,再到对接国际拍卖行的数据接口……每一个功能点,都精准地打在了他对未来的设想上。
张总看着方案,眼睛越来越亮。
另一边,老赵和刘工的沟通也异常顺利。
王姐那边,更是把服务做到了极致。
她甚至为每一家重点客户都配备了24小时的“迁移管家”,帮助他们梳理旧数据,确保在切换到我们新系统的过程中,业务一天都不会中断。
我们没有销售,或者说,我们每一个人都是销售。
我们卖的不是产品,而是专业、信任和极致的服务。
相比之下,鼎华科技则陷入了一片混乱。
陈东雷厉风行地开除了王雷一派,试图扶正新的负责人,但为时已晚。
流失的客户不是数字,而是公司赖以生存的现金流。
股价连续跌停,公司市值蒸发了近一半。
更致命的是,人才的流失。
那些真正有能力的技术和售后人员,看到我的成功,也看到了在鼎华的未来是多么黯淡,纷纷递交了辞呈。
有些人选择加入我,更多的人则被竞争对手高薪挖走。
鼎华这艘曾经的巨轮,因为拆掉了一根不起眼的“梁柱”,如今正在快速地锈蚀、漏水。
陈东又给我打过几次电话。
起初是威胁,说要用竞业协议起诉我。
我平静地告诉他,我的离职手续齐全,且没有带走公司任何一份保密资料。
客户的选择,是市场行为。
他哑口无言。
后来,他的语气又软了下来,提出收购我的“”,条件任我开。
我拒绝了。
这是我跟他的最后一次通话。
一周后,我的律师帮我办妥了公司所有的注册手续。
没有剪彩,没有仪式,办公室依然是那个小小的会议室。
但就在公司成立的当天,我们的账户上,收到了第一笔预付款。
来自远星物流,整整五百万。
紧接着,第二笔,第三笔……
看着账户里不断跳动的数字,老赵他们激动得满脸通红。
我却异常平静。
我打开我的“”,在“”的客户档案下,敲下了新的一行字:
对于我来说,战争结束了,但真正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09
三个月后,初夏。
谦诚咨询已经从那个小小的会议室,搬进了市中心甲级写字楼的半层。
办公室不大,但窗明几净,每一处细节都透着专业和效率。
员工也从最初的七八个人,扩充到了三十人。
大部分都是我从鼎华或其他公司“挖”来的,那些不被重视、但身怀绝技的技术和实干派。
公司的业务,用“爆炸式增长”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那四百多个客户,最终有超过三百五十家,在合同到期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我们。
剩下的几十家,也大多是因为业务性质与我们目前的专注领域不符,而非选择了鼎华。
我们的第一款核心产品——“谦诚企业价值引擎V1.0”正式上线。
它脱胎于我个人的“”,但经过老赵团队的重构和优化,已经成为一款强大、智能且极度人性化的企业服务平台。
它不仅能管理客户,更能预测需求、优化流程、赋能决策。
产品发布会那天,我们没有请媒体,只邀请了我们的种子客户。
远星的张总、天鸿的李总、退伍军人周老板……他们都来了。
我站在台上,没有讲PPT,只是现场演示了我们的系统如何帮助周老板的运输公司,通过数据分析,将空驶率降低了百分之三十;如何帮助张总的艺术品物流,实现了从收货到交付的全程可视化溯源。
每一个案例,都是真实的业务场景,每一个功能,都直击客户的痛点。
会后,周老板拉着我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
他的运输公司,因为我们的系统,接到了一个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大订单。
他还把他的七八个战友都带来了,当场就签下了合作意向书。
我看到,当初那个在鼎华年会上,因五千块年终奖而黯然离场的林谦,仿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幻影。
如今站在这里的,是林总,是三百多家企业信赖的合作伙伴。
而另一边的鼎华科技,则彻底陷入了泥潭。
失去了大部分优质客户,现金流断裂,核心人才流失殆尽。
陈东为了自救,不得不饮鸩止渴,引入了新的战略投资,但代价是失去了公司的控股权。
新资方入主后,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实际上就是一场清洗。
鼎华名存实亡,变成了一个空壳。
一天下午,我在公司楼下的咖啡馆,意外地遇到了王雷。
他憔悴了很多,曾经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头发花白,眼神浑浊。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平台一倒,我什么都不是。”
说完,他一口喝完杯中的咖啡,站起身,落寞地朝我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看着他萧瑟的背影,我心里没有一丝复仇的快感,反而有些感慨。
王雷不是一个纯粹的恶人,他只是那个急功近利的商业时代的标准产物。
他的失败,是一个时代的必然。
晚上,我收到了李娜的微信,她也从鼎华离职了。
我关掉手机,看向窗外城市的万家灯火。
我证明了我的价值,也得到了我应得的回报。
但这一切,真的就是我想要的结局吗?
我摧毁了鼎华,也成就了自己。
可在这个过程中,那些被时代抛弃的王雷们,那些在体系中挣扎的李娜们,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在我心头浮现。
我建立的,究竟是一个更高效的商业模式,还是一个只属于我林谦一个人的、无法复制的成功?
10
一年后。
谦诚咨询的规模扩大了三倍,已经成为国内企业服务领域一匹最黑的黑马。
我们的“价值引擎”迭代到了V3.
0版本,市场占有率节节攀升。
当初鼎华的竞争对手们,如今都把我们视为了最强劲的敌人。
我没有像他们预料的那样,继续疯狂扩张销售版图。
我打开投影,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照片,是鼎华科技如今的办公楼,一半的楼层已经熄灯,门口的LOGO也已斑驳。
谦诚咨询将不再仅仅是他们的软件供应商,而是深度绑定的战略合作伙伴。
这个计划,在内部引起了巨大的争议。
这意味着,我们将放弃唾手可得的巨额利润,转而去做一件周期漫长、见效缓慢,甚至可能失败的事。
但我很坚决。
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人的成功,终究是脆弱的。
只有当一种价值观成为共识,它才拥有了真正不可战胜的力量。
最终,我的团队被我说服了。
他们都是因为认同我的理念,才聚集到这里。
我的梦想,也是他们的梦想。
第一个试点企业,我选择了周老板的运输公司。
我亲自带队,在他那间简陋的办公室里,一待就是一个月。
我们帮他梳理流程,培训员工,手把手地教他们如何去理解客户,如何用数据去发现新的商业机会。
周老板的员工,大多是退伍军人,文化水平不高,但执行力极强。
他们从一开始的不理解,到后来的全情投入,我看到了他们眼中闪烁的光。
三个月后,周老板给我打来电话,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他告诉我,他的一个普通司机,通过我们教的方法,主动去了解货主的需求,发现对方有一批精密仪器需要特殊的防震运输。
这个司机自己动手,改造了车厢的减震系统,不仅完美完成了任务,还为公司赢得了一个长期的大客户。
挂断电话,我站在窗前,看着远方的天空,心中一片开阔。
这比赚到一个亿,更让我感到满足。
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了起来。
我觉得,这才是真正有价值的事。
我……我能申请加入吗?
我可以不要工资,我只想学习!”
放下电话,我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
我知道,我选择了一条更难走的路。
这条路上,或许没有鲜花和掌声,甚至充满了荆棘和坎坷。
但这条路,通向的,是一个更值得期待的未来。
我不再是一个复仇者,也不再是一个孤胆英雄。
我是一个布道者,一个点灯人。
而我的面前,是一片广阔的星辰大海。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全部评论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