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或要关停约两万七千座加油站，这不是吓唬人，是一道已经压到眼前的账。
清晨的国道边，风把旗帜吹得“哗啦啦”，一个民营加油站冷冷清清。
站主老李把账本摊在桌上，手指在上一行数字来回摩挲，眉头拧成一团。
他看见熟客周师傅的重卡从远处慢慢过来，赶紧招呼。
周师傅摇下窗，说话带着河南味儿：“老李，不中了，我换天然气重卡了，便宜，跑得也稳，这油啊，暂时不加嘞。”老李愣了几秒，笑容有点挂不住：“你说这事儿，俺看八成要变天。”
新能源的渗透率已经逼近一个关键点，把那场燃油车和电动车的拉锯战，拉到了反转处。
根据行业的公开数据，2025年前十一个月，全国汽车总销量到了三千一百一十二点七万辆，新能源渗透率来到四十七点五。
前面几个月里，新能源的销量增幅动辄三成往上，再把十二月算进去，全年渗透率跨过五成这道线，稳得很。
就这一年，新能源汽车在销量上头也第一次压过了燃油车。
这一幕落下后，燃油车的扩张势头差不多该收尾了，市场话语权的板凳正在挪动。
对开燃油车的人来说，他关心的不止是车的好坏，更多是加油站有没有、离家多远、价钱咋样。
家门口的油站要是关了，他得绕多远？
一箱油要跑个来回，心里免不了嘀咕。
车是买来开的，油是要随时补的，油站网络一旦收缩，便利感马上打折。
有人会拍桌子，说全国车越来越多，油怎么会少？
汽车保有量确实在涨，2025年六月，全国汽车保有量是三点五九亿辆，差不多九成还是燃油车。
成品油消费在2023年也回到了四点零三亿吨，跟2019年的水平差不多，按平常逻辑，似乎该进入个平台期。
可权威报告把这个念头给掐了，中石油在“十五五行业发展报告”里说得明白，石油消费没有平台期，也没有所谓饱和期，达峰后就是加速衰退。
汽油这块，2024年同比下了三点一个百分点，2025年前十个月，降幅扩大到五点零四。
按报告的推算，未来四年，成品油消费会从四点零三亿吨锐减到三点一亿吨，这个降幅是二十三个百分点。
这降得有多狠？
就像枯水季的河床，一段一段露出石头来。
把这个账往加油站身上算，就有点刺眼。
全国加油站现在大概十二万一千座，简单推一推，未来四年要有两万七千座站点因为客源断流关门落锁。
这不是拍脑袋，是在商用车群体发生剧变的背景下，按数据往前挪出的结果。
加油站的“大客户”正在离场，油枪的响动越来越稀哩。
很多人觉得加油站靠私家车活着，其实不然。
在这个行业里，频次高、单次加油量大的商用车才是主力，出租车、大巴、大货车那一列才是加油站的现金流来源。
私家车一个月来两次已经算勤快，重卡一周得来好几趟，油箱一个个大胃口，枪一插，千儿八百、上万块就见底。
重卡进站，油枪像是给猛牛喂粮，一气儿灌进去，站里账本的那一页跟着翻红。
这两年，商用车的能源结构动得厉害，把最关键的那块肉给切走了。
商场地下的充电区，网约车司机小王正在闲聊，旁边的新能源车主小刘点着屏幕看充电折扣。
小王笑嘻嘻地说：“你还去油站？我这电价打折，划算多了。”小刘抬头，眼神里有点得意：“出租车基本都上电了，油站还靠谁撑场面？”他俩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轻松。
可这轻松背后，是一整片业务的转向。
出租车和网约车的纯电动化率已经接近百分之百，街头基本难见燃油的士。
三线城市以上的公交车也完成了纯电化的转身。
货车那边的替代速度不算慢，2023年天然气重卡销量同比增长两百三十五个百分点，今年一到十一月，新能源重卡累计卖出十八点五万辆，同比涨了一百七十八个百分点。
柴油这一块吃了重拳，很多油站的要害部位响了警铃。
再看加油站的家底，就更清楚哪一类先扛不住。
全国十二万一千座加油站里，差不多四六是中石化和中石油的，外资占两分，剩下五十二分是民营站。
民营站多在城郊、国道、村镇，位置偏一点，却是全国石油供应体系的毛细血管。
过去物流重卡是他们的主力客群，司机图个便宜，跑惯了这些站。
如今车队换电、换气，民营站的主要收入像被蚕咬了一圈又一圈。
虽然民营站数量多，真正的销量只占成品油市场的四分之一，“僧多粥少”这句话摆着。
客流一缩、行业往下，压力先把民营站按住了。
不少站的销量掉了三成还算“运气”，有的汽油销量和峰值比，直接下去一半。
老李把几年的进油单据翻出来，纸张边角卷曲，数字比他记忆里的冷。
他心里起伏，一阵焦灼、一阵犹豫。
他嘀咕着：“是改个小超市，还是上几台快充桩？这站还能撑多久？”下午过了饭点，站里又是一阵空档，他把椅子往门外挪了挪，盯着路口，眼睛里有点茫。
他知道，旗子还在飘，风向不再照着这面。
从宏观往微观看，加油站网络收缩，燃油车主的日常会变。
他要跑更远的路去加油，价钱更容易波动，服务时段也可能缩短。
平时顺路一拐的站没了，需要绕道，他心里免不了衡量。
“一箱油多跑二十公里，值不值？”这个问题不会有人替他答，只能看路上自己的选择。
对加油站来说，客户变得稀薄，每一位都是需要争取的对象，对司机来说，每一次寻找都像在地图上重新画路线。
夜里，周师傅的重卡在国道上平稳滑过，车头上的气卡挂在仪表台旁边晃动。
他回想起往年在老李站里喝茶聊天的情景，心里也有点不落忍。
他在电话里对老李说：“有空我还去坐坐，喝口茶。”老李笑了笑：“来吧，坐坐，俺这地方还亮着灯。”这句“亮着灯”，让人心里一热，又有些发凉。
灯可以亮一阵，能不能一直亮，要看客流，也要看改变。
市场的风向，总会在某个时间点突然变得清晰。
“时不我待”“大势所趋”这些话在书上常见，放在眼前的局面里听起来不算虚。
新能源渗透跨过五成这条线后，成品油消费没有平台的缓冲，直接走进了下坡路。
加油站的旗帜还在，空地还在，顾客在变，主力在换，一个行业的支点跟着挪位。
关停两万七千座的判断，来源于需求的收缩和客群的迁移，是把账算清后的结果。
有人在心里问：“他还需要这么多加油站吗？”这个问号不会立即落地，路上的车流和站里的灯会给出节奏。
新能源越过那条线，人们的补能习惯会慢慢跟上。
重卡像主河道改了走向，私家车像小溪流在原地打着水花。
码头要换位置，船要换桨，河岸上的人一边看一边动。
风向已变，路还很长，谁走在这条路上，谁就会在拐弯处看到新的牌子。
老李抬头看旗，心里轻轻地说了一句：“这事儿，悬归悬，活路总会有。”他把油枪收好，把桌上的账本合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香在夜里慢慢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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