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聊消费的话题，后台总有人问，说看到消息，明年的“以旧换新”补贴，也就是所谓的“国补”，好像又要继续搞，而且还要优化。
很多人就纳闷了，这补贴不是说好要慢慢退出的吗？
怎么感觉没完没了了。
这事儿吧，得拉长时间轴来看，你才能捋明白背后的逻辑，以及，它到底是在“治病”还是在“续命”。
我写完这段概述后，特地翻了翻自己的旧笔记。
我记得很清楚，大概在2009年左右，“家电下乡”和“汽车下乡”搞得轰轰烈烈。
那会儿我还在上学，放假回老家，发现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在讨论买冰箱、买彩电，甚至买小面包车。
镇上的电器行门口，红色的横幅拉得跟过年一样，核心就一句话：国家给钱，快来买。
效果好不好？
从数据上看，简直是立竿见影。
原本饱和的家电市场，硬生生挤出了巨大的增量。
但用后视镜看，这事儿留下了什么？
留下了一场巨大的“需求透支”。
很多人家里本可以用个七八年的老电器，冲着补贴，提前给换了；一些本没打算买车的家庭，算了一笔账，也咬牙上了。
结果就是，政策结束后的好几年里，相关品类的消费市场都异常疲软。
这叫什么？
寅吃卯粮。
把未来几年的饭，凑在一顿给吃了，吃的时候很爽，吃完就得挨饿。
历史不会简单重复，但总押着相似的韵脚。
后来新能源车补贴的故事，大家就更熟悉了。
从一开始的“大力出奇迹”，到后来的“骗补”风波，再到补贴的逐步退坡，每一次政策的微调，都像一只无形的手，拨动着整个行业的K线图。
消费者呢？
也跟着坐了一趟过山车。
有的人为了赶上补贴末班车，连夜下单；有的人刚买完车，就发现政策变了，感觉自己成了“大冤种”。
所以，当我们今天再看到“国补继续”这四个字时，第一反应不应该是高兴，而应该是警惕。
这说明我们又一次站在了那个熟悉的十字路口，政策制定者又一次拿起了那把最顺手的“手术刀”——短期需求刺激。
我们来算三笔账，把这事儿彻底算透。
第一笔，是“金钱账”。
补贴的钱从哪来？
不是凭空印的，本质上是财政支出，也就是所有纳税人的钱。
所以，所谓的“国补”，其实是一种财富的转移支付。
它把全民的钱，集中起来，补贴给了在特定时间、购买特定商品的“幸运儿”，以及生产这些商品的“幸运企业”。
这里面就有一个“道义有亏”的问题：凭什么用一个不买车的人交的税，去补贴另一个买车的人？
当然，可以说这是为了“扩大内需”这个更宏大的目标。
但这种“精准滴灌”式的补贴，效率真的最高吗？
这是个巨大的问号。
第二笔，是“情绪账”。
政策补贴最容易催生出两种情绪：一种是“错失恐惧症”（FOMO），另一种是“被背刺感”。
政策一出，媒体一渲染，本来没打算换手机、换汽车的人，也开始心里长草，生怕错过这个“馅饼砸脸”的机会。
这种非理性的购买决策，往往会带来后续的财务压力和懊悔。
而对于那些刚在政策出台前完成购买的人来说，几千甚至上万的差价，带来的就是实实在在的“被背刺感”。
这种情绪的波动，对于建立一个健康、可预期的消费环境，其实是有害的。
市场慢慢会形成一种“等等党”心态，没有补贴就不消费，大家都在等下一轮政策，这会让正常的市场节律被打乱。
第三笔，也是最重要的一笔，叫“机会成本账”。
花在“以旧换新”上的这笔巨额财政资金，如果不用在这里，可以用在什么地方？
这是一个更值得深思的问题。
我们能不能用这笔钱，去进一步完善全民的医疗保障体系，降低居民在医疗上的后顾之忧？
毕竟，压抑消费的三座大山里，医疗始终是分量最重的一座。
当人们不再担心一场大病就返贫时，才敢放心地把钱拿出来消费。
我们能不能用这笔钱，给中小微企业来一次实实在在的税收减免？
让这些吸纳了最多就业的企业能喘口气，能给员工多发点工资？
居民收入的增长，才是消费增长最根本的源动力。
甚至，我们能不能学学别的国家和地区的作业，直接给低收入群体发消费券，或者干脆发现金？
把钱直接给到最需要的人手里，让他们自己决定是买一斤猪肉，还是给孩子报个兴趣班。
这种方式，远比补贴一辆十几万的汽车，对底层消费的拉动和社会公平的意义要大得多。
所以你看，继续搞“国补”，本质上是一种路径依赖。
因为刺激大宗消费，见效快，数据好看，是过去几十年我们最熟悉的玩法。
相比之下，去啃“医疗改革”、“收入分配改革”这些硬骨头，要复杂得多，也痛苦得多。
选择前者，就像一个身体虚弱的病人，拒绝了苦口的良药和痛苦的康复训练，而是选择打一针吗啡。
当下是舒服了，但病根还在，甚至会因为依赖药物而加重。
现在经济的核心症结，真的是大家买不起一辆打了折的汽车吗？
我看未必。
真正的症结，是弥漫在空气中的不确定性。
是对未来收入预期的不乐观，是对工作稳定性的担忧，是对资产价格持续下跌的焦虑。
一个背负着百万房贷、担心着“38岁优化”的中年人，你给他补贴一万块钱让他换车，他可能会心动，但大概率还是会把钱攥得更紧。
因为那一万块的补贴，无法覆盖他对未来的巨大不安全感。
说白了，消费的本质是信心的体现。
信心，比黄金更重要。
而信心的建立，靠的不是一两次“发糖”式的补贴，而是长期、稳定、可预期的制度建设，是健全的社会保障网络，是公平的法治环境，是能让大多数人通过努力就能过上更好生活的希望。
所以，对于明年还要继续的“国补”，我的态度很明确：它可能会在短期内让汽车、家电的销售数据好看一些，甚至可能在股市上炒作一波相关概念。
但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这依然是在用“填坑”的方式来维持表面的增长，是一种对长期结构性问题的回避。
它或许能为我们争取一些时间，但如果不能利用这个时间窗口，去推动那些更艰难、更深刻的改革，那么当药效过去，我们会发现，自己只是从一个坑，掉进了另一个更深的坑里。
这事儿，没啥值得狂欢的。共勉共戒吧。
全部评论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