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6日，德国德累斯顿，易北河畔的那座标志性玻璃建筑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随着最后一辆ID.3缓缓驶下装配线，车间里那些平日忙碌的机械臂，像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的巨人，定格在半空。
老工人卡尔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伸手摸了摸尚有余温的车身。
这位在流水线上干了20年的老伙计，眼里泛着泪光，嘴里不住地嘟囔：“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我亲手送走了它。”
对于大众汽车来说，这是一个绝对的历史性时刻，更是一个略带苦涩的里程碑。
这是大众成立88年来，第一次在德国本土关停整车制造厂。
这座被誉为“透明工厂”的建筑，曾经是大众乃至整个德国汽车工业的骄傲。
当年为了造顶级豪车辉腾，大众特意把它设计成全透明的，地板干净得像实验室，连时任德国总理都亲自跑来剪彩。
那时候，游客趴在玻璃墙外打卡，看着里面的工程师穿着白大褂组装汽车，那场面简直就是工业时代的艺术品。
谁能想到，23年后的今天，这场盛大的工业秀会以如此落寞的方式收场。
玻璃房子里的梦碎时刻
说实话，这座工厂的命运，其实早就埋下了伏笔。
从2002年投产到现在，满打满算23年，这里总共才生产了大约20万辆汽车。
这是什么概念？大众沃尔夫斯堡的主工厂，半年的产量都比这一辈子的产量多。
与其说它是个工厂，不如说它是个昂贵的“大橱窗”。
当年辉腾停产的时候，厂里的气氛就跌到过冰点，原本造豪车的老师傅拿着电动车的说明书直挠头。
这座工厂的命也是真苦，这几年不仅要面对转型的阵痛，还得扛着外部的狂风暴雨。
2020年那时候，芯片断供，生产线一停就是仨月；2022年能源危机，天然气价格翻了十倍。
这全玻璃幕墙好看是好看，但到了冬天就是个漏风的“冰箱”，光是保温成本就让人肉疼。
那时候车间里甚至得穿羽绒服上班，为了省钱，有时候一天只能开半天工。
这种低效率、高成本的生产模式，在那个车企躺着赚钱的年代还能维持。
但现在，大众的钱袋子已经不允许这种“情怀”继续存在了。
账本上的红色警报
翻开今年三季度的财报，大众高层估计连觉都睡不着。
虽然营收看着还有803亿欧元，勉强维持了体面，但净利润那一栏却触目惊心：负12.99亿欧元。
要知道，去年同期这账面上还趴着28亿多的利润呢。这一进一出，几十亿欧元就这么蒸发了。
连那个曾经是“利润奶牛”的保时捷，利润都暴跌了99%，以前那种躺着数钱的日子，真是一去不复返了。
大众首席财务官甚至直言不讳，今年的汽车业务净现金流可能也就刚刚转正，原本的预期更是接近于零。
在这种财务状况下，大众不得不变得“抠门”起来。
那个原本要在2025年之前投下去的1800亿欧元研发预算，硬生生被砍到了1600亿。
关停德累斯顿工厂，其实就是大众“壮士断腕”的第一刀。
虽然去年底工会闹得凶，几千人静坐抗议，逼得大众承诺不强制裁员，但这工厂是非关不可了。
毕竟，这里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产出，在讲究降本增效的今天，它成了第一个被牺牲的“标杆”。
被两头夹击的困局
大众现在的处境，就像是被人夹在中间的汉堡肉，两头受气。
在中国这个曾经的“福地”，大众的日子是越来越难过。
回想2019年，大众在中国能卖出423万辆车，那时候真是风光无限。
可到了今年前三季度，销量只有197万辆，而且这里面95%还是燃油车。
这就很尴尬了，街上跑的新能源车越来越多，可大众的ID系列就是火不起来。
就像那个4S店销售小哥说的扎心话：“现在进店看电动车的，十个有八个先问比亚迪。”
而在大洋彼岸的美国，日子也不好过。
25%的关税像一座大山压下来，三季度销量直接跌了9.8%。
卡尔那个在美国工厂上班的侄子，现在每周只上四天班，这种焦虑感正在整个集团内部蔓延。
欧洲老家这边呢？政策像个钟摆一样摇摆不定。
欧盟一会儿说2035年禁售燃油车，逼得车企砸锅卖铁搞研发；一会儿又说要放弃禁令，让刚投进去的钱打了水漂。
这种政策的不确定性，把车企折腾得像个陀螺。
正如卡尔所说：“我们就像被政策抽打的陀螺，转得晕头转向，却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老巨人的转身与阵痛
不过，大众也没打算彻底躺平。
德累斯顿工厂虽然不造车了，但这块地并不会荒废。
按照规划，这里要摇身一变，成为人工智能和芯片研发的园区，还要跟当地的工业大学合作搞创新中心。
项目经理说得很玄乎：“以前让游客看汽车怎么造，以后要让他们看汽车怎么‘思考’。”
这话听着挺提气，那个标志性的玻璃旋转电梯也会保留下来，改成科技博物馆的观景台。
就连那个不想退休的卡尔，也申请了去新园区当讲解员，想给孩子们讲讲当年的造车故事。
而且，大众这两年也在拼命补课。
又是跟地平线搞合资，又是投资小鹏，想借点中国新能源车的技术和灵气。
虽然车间里的老工程师吐槽说“新电池技术还在实验室”，虽然年轻人觉得转型太慢。
但大众CEO在发布会上喊出“2025年新能源占比要提”，至少说明这艘大船正在努力掉头。
这一场关厂风波，其实不仅仅是大众一家的麻烦，它是整个德国传统车企乃至欧洲汽车工业的缩影。
笔者以为
看着德累斯顿工厂里正在拆除的生产线，心里难免有些唏嘘。
一部分设备被运往中国的合资工厂，一部分甚至卖给了老对手特斯拉。
昨天技术员小李偷拍的那段“再见了老伙计”的视频底下，好多离职同事都破防了。
大众现在手里的牌确实不好打：成本高、转型慢、政策变，每一个都是烫手山芋。
这就好比打牌时抓了一手烂牌，想换牌又舍不得扔掉手里的老底子。
但危机从来都是伴随着机遇的。
当年马车夫也没想到汽车会彻底取代马车，现在的我们也无法断言传统车企就没有翻身的机会。
这座玻璃工厂的谢幕，宣告了德国车企那个躺赢的黄金时代彻底结束了。
接下来的日子，没有鲜花和掌声，只有刺刀见红的近身肉搏。
至于大众能不能在新的赛道上重新找回尊严，那就要看这座“透明工厂”里的新故事，能不能讲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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