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开了10年的宝马卖了,发小急了:你怎么把我下个月结婚要用的头车卖了,我笑了:这车我10年前就买了,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引言

我用了整整十年,将那台暮色蓝的宝马E90从一堆冰冷的零件,变成了一个有灵魂的伙伴。

卖掉它的那天,阳光很好,买家是个懂行的年轻人,我们聊了很久关于N52引擎的呼吸感。

我以为这是一个时代的体面落幕,直到我接到了高强的电话。

电话那头,他用一种理所当然的愤怒质问我,为何要卖掉“他”下个月结婚用的头车。

那一刻,我笑了。

原来十年的情谊,在他眼里,不过是他对我财产的一种默认使用权。

有些债,不是用钱来还的,是用十年青春的账单。

01

我把开了10年的宝马卖了,发小急了:你怎么把我下个月结婚要用的头车卖了,我笑了:这车我10年前就买了,什么时候成你的了-有驾

十年光阴,在扳手与机油的交错中,被浓缩进一台暮色蓝的宝马E90里。

交接手续办完时,午后的阳光正透过我那间"拾光车坊"的巨大落地窗,给车身侧面勾勒出一道流动的金边。

买家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戴着黑框眼镜,眼神清澈,抚摸引擎盖的手势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虔诚。

"沈哥,这台325i……简直就是艺术品。原厂漆面保持度这么高,N52直六引擎的怠速声,比我听过的任何交响乐都纯粹。"他反复赞叹着,仿佛不是在买一辆二手车,而是在迎请一尊失落的图腾。

我递给他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这台车从出厂到今天的所有维保记录,厚得像一本字典。

每一笔机油的更换,每一次零件的整备,都用不同颜色的笔记标注得清清楚楚。

"好好对它。"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有些干涩,"这台车有脾气,摸清了,它就是你最好的伙计。"

年轻人重重地点头,眼里的光几乎要溢出来。

他发动汽车,经典的天使眼大灯亮起,伴随着那独特的、被车迷奉为"天籁"的引擎轰鸣,暮色蓝的影子缓缓滑出车坊,汇入街市的车流,最终消失在拐角。

我站在原地,直到那抹蓝色彻底不见,才缓缓收回目光。

心里说不上是失落还是解脱,像送走一个养育了十年的孩子去远方求学。

这台车,是我二十岁生日时,用自己打工和奖学金凑的钱买下的,它陪我从一个愣头青,变成了一个在圈内小有名气的经典车修复师。

车坊里瞬间空了一大块,阳光照进来,尘埃在光柱里舞蹈。

我拿起一块麂皮绒布,开始擦拭工作台上的一套德产扭力扳手,试图用熟悉的工作来填补内心的空洞。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着"高强"两个字。

我随手按了免提,一边擦拭工具一边说:"喂,强子,什么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接着,一声压抑着怒火的咆哮毫无征兆地炸开:"沈舟!你他妈把车卖了?"

我擦拭扳手的手一顿。

"是,卖了。上午刚办完手续。"我的语气很平静,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凭什么卖?我下个月十八号结婚,那是要当头车的!你现在让我上哪儿再去找一台一样的?你是不是故意的!"高强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质问。

我停下手里的活,直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

高强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没有激起愤怒,只泛起了一圈冰冷的涟漪。

"高强,"我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我再重复一遍,我卖的是‘我’的车。我十年前买的,行驶本上写的是我的名字,这十年所有的保养、维修、保险,花的都是我的钱。"

"我们是兄弟!你的车不就是我的车吗?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结婚必须用这台车当头车,多有面子!你倒好,一声不吭就给卖了,你把我当什么了?"他的逻辑一如既往地坚固且蛮横。

我轻笑一声,这声笑很轻,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电话那头虚张声势的愤怒。

"我把你当发小,当兄弟。可你呢,你把我的车当成什么了?"我反问,"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免费出租车?还是你用来在姑娘面前充门面的道具?高强,你用这车拉过多少个女孩,你自己还记得清吗?上次你借去跑山,右前轮毂蹭了马路牙子,是不是说过两天就去修,结果呢?还是我自己开去做的修复和动平衡。"

"那点小事你至于记到现在吗?我们多少年的感情了,就为这点屁事?沈舟,你变了!"

"是,我变了。"我坦然承认,"我只是不想再假装我们之间的情谊,可以理所当然地用我的财产来衡量和践踏。这台车,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最后一句问话,我刻意放慢了语速,像一颗冰冷的子弹,穿过听筒,准确地击中了他所谓的"兄弟情谊"的靶心。

电话那头,高强的呼吸变得粗重,他似乎被我这突如其来的、条理清晰的反击打懵了。

过去十年,我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过话。

在他眼里,我永远是那个可以无限度包容他的"好兄弟"沈舟。

"你……你行!沈舟,你给我等着!"

他撂下了一句狠话,然后恶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看着屏幕暗下去,车坊里恢复了宁静。

窗外的阳光依旧温暖,但我心底的某个角落,却像是被西伯利亚的寒流扫过,一片冰封。

我知道,这件事,远远没有结束。

高强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善罢甘甘休"这几个字。

02

高强的反击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也更……有创意。

挂断电话不到一个小时,我的"拾光车坊"门口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刹车声。

一辆白色的本田思域停下,车门猛地推开,高强从驾驶座上冲了下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一个是他的未婚妻,李倩。

一个我没见过的中年女人,看年纪和眉眼间的刻薄,应该是李倩的母亲,也就是我未来的"嫂子"的妈。

高强今天穿了件紧身T恤,手臂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脸上混合着愤怒和一种被背叛的委屈。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我面前,用手指着我的鼻子,因为愤怒,指尖在微微颤抖。

"沈舟,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李倩和她母亲跟在后面,一左一右,像两尊护法。

李倩的脸上带着一丝尴尬和为难,而她母亲则是一副审视的姿态,双手抱在胸前,眼神像X光一样在我身上和我的车坊里来回扫射。

这间由旧厂房改造的工作室,充满了机油味和金属气息,显然不符合她对"有出息"的定义。

我没有理会高强指着我的手,只是平静地从工作台上拿起一块干净的抹布,擦了擦手上刚才沾染的油污,然后对他说:"说法我刚才在电话里已经给过了。如果你听力没问题,应该不需要我重复。"

我的冷静似乎更加激怒了他。

"你那叫说法吗?那叫通知!"高强吼道,"我不管,那辆车你必须给我找回来!我已经在所有亲戚朋友面前放出话了,婚车头车就是你的宝马。现在车没了,你让我脸往哪儿搁?让我老丈人丈母娘怎么看我?"

他刻意加重了"老丈人丈母娘"这几个字,同时用眼角的余光瞥向旁边的中年女人。

果然,那女人开口了,声音尖细,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优越感:"你就是小沈吧?听我们家强子说,你开了个修车的铺子?"她上下打量着我沾着油污的工作服,嘴角撇了撇,"年轻人,讲点信用,答应别人的事怎么能说变就变呢?我们家强子要结婚,这是多大的事?你当兄弟的,不帮衬就算了,怎么还在背后捅刀子?"

这番话,偷换概念的技巧堪称炉火纯青。

"借用"直接定义为"答应",将我维护自己财产的行为,扭曲为"背后捅刀子"

我甚至有点想笑。

"阿姨,您好。"我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目光转向高强,"高强,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你原话是不是:‘舟子,我下个月结婚,头车就用你的宝马了啊,给我留着’。这叫商量吗?这不叫通知吗?"

李倩拉了拉高强的胳膊,低声说:"强子,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沈哥,强子也是太看重这次婚礼了,他没别的意思。"

"他就是这个意思!"她母亲立刻打断了她,"倩倩你别说话!一个男人,连婚车都搞不定,以后还能指望他什么?小沈,我不管你们以前怎么样,今天这事,你要么把车给我们弄回来,要么,你就赔我们一辆同档次的车当头车!"

"妈!"李倩的脸涨得通红。

"赔?"我终于笑了出来,"阿姨,您这是在说相声吗?我卖我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要赔给别人?这是哪条法律规定的?"

我的目光越过他们,看到了高强眼神深处的一丝慌乱。

他显然没想到我会如此强硬,甚至把法律都搬了出来。

在他的剧本里,我应该在他的"携家带口"的施压下,感到愧疚、理亏,然后想尽办法去弥补。

"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法律?我跟你讲感情!"高强又开始了他那套"兄弟情谊"的说辞,"沈舟,我们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我吃你家饭,你睡我家床,咱们两家跟一家人一样。现在你为了辆破车,跟我算这么清楚?你良心被狗吃了?"

"良心?"我向前走了一步,逼视着他的眼睛,"高强,我们来算算账。这十年,你的宝马‘使用权’是谁给你的?车子刮了蹭了,是谁半夜开回车坊,打磨、喷漆,第二天早上再给你送回去,让你开着崭新的车去接下一个女朋友的?你带朋友出去玩,在高速上爆胎,是谁开了三个小时车,带着全套工具去给你换的?你手头紧,找我借钱,哪次我没借?可我找你要钱加油、交保险的时候,你又是怎么说的?‘哎呀,都是兄弟,算那么清楚干嘛’。"

我每说一句,高强的脸色就白一分。

这些被他视为理所当然的过往,此刻被我一件件摊开在阳光下,让他无所遁形。

李倩的母亲显然没耐心听这些陈年旧事,她只关心结果。

她冷哼一声:"说来说去,不就是钱吗?行啊,那辆破宝马,你卖了多少钱?我们加钱买回来不就行了!强子,给他钱!"

高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所有现金,大概一两千块,拍在我的工作台上:"行,你说多少钱,我还以为多大点事!这点钱你先拿着,算是定金!你去跟买家说,我加一万块,让他把车还给我!"

他那副施舍般的姿态,和他母亲脸上那副"看,钱能解决一切"的表情,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极其荒诞又现实的画面。

我看着工作台上那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再看看他们,忽然觉得无比疲惫。

我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说道:"第一,这车不是钱的问题。第二,就算你们愿意出钱,你们也买不起。"

"买不起?"李倩的母亲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一辆开了十年的破宝马,还能是金子做的?你说,你卖了多少!二十万?三十万?我们家强子虽然现在还在奋斗,但这点钱,我们家还是拿得出的!"

高强也挺直了腰杆,仿佛他母亲的话给了他无穷的底气。

我没有回答,只是拿出手机,调出了一张照片,然后递到他们面前。

照片上,是那台暮色蓝的宝马E90,停在专业的摄影棚里,灯光下,车身线条优雅而矫健。

而在照片的右下角,是一个汽车杂志的封面Logo,和一行醒目的标题。

"《经典车》杂志年度专题——‘重生的巴伐利亚之魂:修复大师沈舟与他的绝版E90 325i’。"

高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03

我把开了10年的宝马卖了,发小急了:你怎么把我下个月结婚要用的头车卖了,我笑了:这车我10年前就买了,什么时候成你的了-有驾

高强的表情凝固了,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劣质电影,充满了滑稽的惊愕。

他旁边的准丈母娘,脸上那副"我什么都懂"的表情也出现了裂痕,她凑近手机屏幕,眯着眼,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那行标题。

"……绝版E90 325i?"她念完,疑惑地看向高强,"强子,这说的是……你的车?"

她用了"你的车"三个字,无比自然。

高强没有回答,他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我手机上的那张照片,眼神里充满了比刚才的愤怒更复杂的情绪——震惊、不解,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惧。

我收回手机,平静地解释道:"这台车,是E90世代里,最后一批搭载N52B25自然吸气直列六缸发动机的325i。对于不懂车的人来说,它就是一辆十年的旧宝马。但对于真正懂行的人来说,它是巴伐利亚发动机公司在一个小排量自吸时代最后的绝唱。"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他们三个人截然不同的表情。

"我花了十年时间,不是在‘开’它,而是在‘养’它。全车原厂零件整备,发动机工况调校到巅峰状态,底盘件全部换新,内饰无损修复……它不是一件交通工具,高强。它是一件作品。"

"作品?"高强的准丈母娘嗤笑一声,试图夺回话语权,"说得天花乱坠,不还是一辆破车?你少在这儿跟我们拽这些听不懂的词儿!我就问你,这车,你到底卖了多少钱?"

她似乎坚信,只要把事情拉回到"钱"这个她最熟悉的维度上,一切就都能被她掌控。

我看着她,然后报出了一个数字。

"六十八万。"

空气,仿佛在那一刻被抽干了。

车坊里只剩下角落里空气压缩机发出的、有节奏的轻微嗡鸣声。

"多……多少?"高强的声音在发颤,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

"六十八万。"我又重复了一遍,清晰、冷静,不带一丝一毫的炫耀或挑衅,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李倩的母亲那张刻薄的脸,此刻的表情精彩到了极点。

她的嘴巴张成了"O"型,足以塞下一个鸡蛋,眼神里充满了荒诞和不可置信。

她可能在脑海里飞速计算着,一辆"破宝马"怎么可能和将近七十万的巨款画上等号。

这笔钱,足够给她女儿的婚礼办得风光体面,甚至还能付一套小房子的首付了。

"不……不可能!"她尖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你骗人!一辆十年的车,怎么可能卖这么贵!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高强的反应更直接,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沈舟!你他妈把我当傻子耍是不是?你这破车买的时候才多少钱?开了十年,还能卖六十八万?你编故事也编个像样点的!"

他急了,因为这个数字彻底摧毁了他对这件事的全部认知。

在他看来,这台车最多也就值个十来万,是他可以"加一万块"就轻松"买回来"的范畴。

六十八万,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直接把他那点可怜的"定金"和虚荣心压成了齑粉。

我没有跟他们争辩,只是默默地走到工作台旁,从一叠文件中抽出了一份合同。

"这是车辆买卖合同的复印件,白纸黑字,上面有买家的签字和手印,还有转账记录的截图。你们要看吗?"

我的动作不快,但每一步都像踩在他们紧绷的神经上。

高强看着我手里的文件,眼神躲闪,不敢上前来。

他潜意识里知道,那上面写的,一定是真的。

一旦亲眼确认,他最后一点自尊和幻想都将彻底破灭。

李倩拉了拉她母亲的衣袖,脸色苍白地说:"妈,我们……我们走吧。"

她已经意识到了,今天这场闹剧,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

他们气势汹汹地来问罪,却发现自己连对方的"罪名"是什么都没搞清楚。

然而,她的母亲显然不甘心就此落败。

到手的"头车"飞了,预想中的"赔偿"也没了,反而被一个修车的小子用一个天文数字羞辱了一番,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她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了新的攻击点。

"好啊!沈舟是吧?你可真有本事!"她指着我,声音又变得尖利起来,"我说强子怎么这么多年都攒不下钱,感情钱都给你养这辆‘金疙瘩’车了!你卖了六十八万,这里面有多少是我们家强子给你花的?他用了十年车,油钱、保养钱,这都是钱!你现在把车卖了,这笔钱是不是该分我们一半?"

这个逻辑转折之快,之无耻,连我都为之侧目。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陌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这位阿姨,您可能搞错了。沈师傅这台车,这十年的保养费用,可能比您想象的要高得多。而且,据我所知,大部分时候,都是沈师傅在倒贴。"

我们齐齐回头。

只见车坊门口,站着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他身后跟着的,正是上午刚把车开走的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看到眼前的阵仗,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而那个中年男人,则一脸玩味地看着高强和他母亲,眼神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高强看到那个中年男人,脸色又是一变,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因为这个人他认识,而且很熟。

是本市最大的汽车经销商集团的老总,王总。

也是本市玩车圈子里,无人不知的泰山北斗。

04

王总的出现,像是在一锅滚油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让整个场面变得诡异地安静下来。

他今天穿了一身藏青色的休闲西装,没打领带,领口随意地解开两颗扣子,手腕上是一块低调但价值不菲的积家手表。

他身上那种久居上位的气场,和"拾光车坊"里弥漫的机油味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镇住了场子。

高强的准丈母娘显然不认识王总,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外人"打断了话头,很是不悦,正要开口呵斥,却被高强一把拉住。

"王……王总,您怎么来了?"高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zeta的谄媚和紧张。

他所在的公司,和王总的集团有些业务往来,他见过王总几次,但都是在众星捧月的场合,他连上前递名片的资格都没有。

王总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径直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沈师傅,又见面了。我今天带小宇过来,是想请你看看他新收的一台老款GTI的修复方案,没想到,你这儿挺热闹啊。"

小宇就是上午买走我那台E90的年轻人,王总的儿子。

我跟王总握了握手,说:"王总客气了,一点小误会。"

"误会?"王总眉毛一挑,目光转向高强母子,那眼神仿佛在看两只上蹿下跳的猴子,"我刚才在门口听了一耳朵,好像不是误会吧?这位阿姨说,沈师傅卖车所得的六十八万里,有她女婿的一半?我倒是很好奇,这笔账是怎么算的。"

高强的准丈母娘被王总的气场压得有些说不出话,但一提到钱,她的战斗力又回来了:"怎么算的?我女婿用了他十年车,加油不要钱?保养不要钱?这都是我们掏的真金白银!他现在把车卖了,难道不该分钱吗?"

王总听完,没生气,反而笑了。

他拉过一张高脚凳,慢条斯理地坐下,像是在听一个有趣的段子。

"阿姨,我给您普及一下。沈师傅这台E9셔,用的不是95号汽油,为了保护引擎,他一直加的是98号。按照这台N52发动机的油耗,和这位先生的使用频率,一年下来,光油费就不是个小数目。"

他顿了顿,又说:"再说保养。普通宝马,一万公里保养一次,用普通的合成机油,大概一千多块。沈师傅这台车,五千公里一换,用的是德国顶级的酯类赛用机油,一升就要好几百。一次保养下来,光机油就得三千多,还不算各种滤芯和工时。这些账单,沈师傅这里应该都留着底吧?"

他看向我,我点了点头。

王总继续说道:"还有,这台车换过的每一个零件,从火花塞到一个小小的卡扣,沈师傅都坚持用德国原厂件。原厂件有多贵,玩车的人都知道。哦对了,去年这台车的变速箱油,沈师傅用的是循环机换的,光换一次油就花了大几千。请问这位先生,"他把目光锁定在高强身上,"这十年里,这些费用,您支付过哪一笔?"

王总的语气很平淡,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铆钉,把高强钉在了耻辱柱上。

高强的脸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像个调色盘。

他张着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因为王总说的这些,他别说支付了,有很多他甚至听都没听过。

在他眼里,车子没油了就加,脏了就洗,仅此而已。

至于用什么机油,换什么零件,那都是沈舟"应该"操心的事。

就在这时,我默默地从工作台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文件夹。

这个文件夹和之前给小宇的那个不同,封皮上贴着一张黄色的便利贴,上面写着两个字:"人情账"

我将它放在了王总面前的桌子上。

"王总,您是行家。这是我这十年,为这台车额外支出的部分记录,里面不包含我自己的人工费。"

王总饶有兴致地打开文件夹,只翻了两页,脸上的表情就变得玩味起来。

"有意思。2015年3月,高先生借车去机场接人,违章停车被贴罚单,200元。备注:未告知,沈舟自行处理。"

"2016年8月,高先生借车与朋友自驾游,右后侧车门被不明物体划伤,长约30厘米。修复费用:1800元。备注:高先生表示‘回头给’,至今未付。"

"2018年春节,高先生借车回老家,疑使用劣质燃油,导致喷油嘴堵塞,四个。清洗及更换费用:3500元。备注:高先生称‘老家加油站都这样’。"

"2020年……"

王总每念一条,高强的头就低一分。

他的未婚妻李倩,脸色已经白得像纸,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枕边人,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陌生。

而她的母亲,也终于闭上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脸上的刻薄被一种巨大的尴尬所取代。

这本"人情账",我从未想过要拿出来。

我只是习惯性地记录下来,像一个外科医生,冷静地记录着一段友谊被一刀刀凌迟的过程。

我以为它会永远躺在抽屉的角落里,直到腐烂。

但今天,他们亲手,把它请了出来。

王总没有念完,他合上文件夹,轻轻地放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这位阿姨,现在,您还觉得,这卖车的钱,应该分您女婿一半吗?"他微笑着问,但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

高强的准丈母娘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高强,他猛地抬起头,双眼赤红,死死地瞪着我。

那眼神里没有愧疚,没有悔意,只有被当众剥光衣服的羞辱和怨毒。

他嘶吼道:"沈舟!你他妈的……你这是在羞辱我!"

05

"我羞辱你?"我迎着他赤红的目光,第一次感觉不到丝毫的退缩和不忍,内心平静得像一口深井,"高强,从你带着你的未婚妻和准丈母娘,气势汹汹地冲进我的店里,指着我的鼻子,让我为卖掉自己的东西给你一个‘说法’时,到底是谁在羞辱谁?"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车坊里,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从你的准丈母娘,用那种看不起人的眼神打量我的工作,评价我的车是‘破宝马’,理直气壮地要求我‘赔偿’时,到底是谁在羞辱谁?"

"从你拿出那几张皱巴巴的钞票,拍在我的桌子上,用施舍的口气说‘加一万块’让我把车买回来时,到底是谁在羞辱谁?"

我向前一步,与他的距离拉近到只有半米。

我能闻到他身上汗水和古龙水混合的味道,能看到他因为愤怒而扩张的瞳孔。

"这本账,记录了十年。十年里,你每一次的‘理所当然’,每一次的‘都是兄弟’,每一次的‘回头再说’,我都记在这里。我不是为了有一天拿出来当众羞辱你,高强。我是为了提醒我自己,我曾经,是多么珍视我们之间的这段情谊。我以为我的退让和包容,能换来你的尊重和成熟。但我错了。"

我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落在了他身旁脸色煞白的李倩身上。

"李倩小姐,我不知道高强是怎么跟你描述我和他的关系的。或许在他口中,我是一个可以无限度索取的好兄弟,一个召之即来的后勤部长。但我想让你知道,任何一段健康的关系,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都应该是建立在尊重和平等的基础上的。单方面的索取和消耗,不是感情,是寄生。"

李倩的身体晃了晃,眼神空洞地看着高强,仿佛第一天认识这个男人。

高强被我的话彻底引爆了。

他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理直气壮,都在这本账单和我的这番话面前,被撕得粉碎。

羞耻和愤怒像火山一样在他胸中爆发。

"沈舟!我杀了你!"

他咆哮着,挥起拳头,毫无章法地向我的脸砸来。

我没有躲。

因为我知道,有人会比我更快。

一道身影闪电般地横亘在我们之间。

是王总的儿子,小宇。

他虽然看起来文弱,但常年健身的身体反应极快。

他一把抓住了高强的手腕,用力一拧。

"啊!"高强发出一声痛呼,整条胳膊被反剪在身后,动弹不得。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小宇的声音很冷,和他文质彬彬的外表判若两人。

王总甚至没有从凳子上站起来,他只是冷冷地看着被制服的高强,像在看一场拙劣的表演。

"放开我!你们他妈的合起伙来欺负人!"高强还在挣扎,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李倩的母亲终于反应过来,尖叫着扑上来:"打人啦!修车的打人啦!还有没有王法了!"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就在这时,车坊的门再次被推开。

这次进来的,是两个穿着警服的警察。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环顾了一下现场,沉声问道:"谁报的警?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看向王总,王总对我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不是他。

那会是谁?

这时,一个怯怯的声音从警察身后响起。

"警察叔叔,是我……是我报的警。"

我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隔壁咖啡店制服的小姑娘,正探出半个脑袋,手里还紧紧攥着手机。

她是我这里的常客,经常过来买一杯咖啡,坐在窗边看我修车。

"我刚才看到他们好几个人冲进来,吵得很大声,后来……后来还要动手打沈哥,我一害怕,就……就报警了。"小姑娘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高强的准丈母娘一见警察来了,立刻戏精附体,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拍着大腿哭嚎:"警察同志,你们可要为我们做主啊!我们就是来找朋友商量个事,他们不仅不讲理,还仗着人多欺负我们,现在还动手打人!这还有天理吗?"

她一边哭嚎,一边指着我,又指着制住高强的王宇。

年长的警察皱了皱眉,对身边的年轻警察使了个眼色。

年轻警察走过去,对王宇说:"同志,先放开他。"

王宇看了我一眼,我对他点了点头,他这才松开了手。

高强一获得自由,立刻揉着发红的手腕,恶人先告状:"警察同志,你看看!他们把我手都拧紫了!就是他,还有他,"他指着我和王宇,"他们合伙欺负我!"

年长的警察显然见多了这种场面,他没有偏听偏信,而是转向我,问道:"你是这家店的老板?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深吸一口气,把事情的起因、经过,言简意赅地复述了一遍。

从高强打电话质问我卖车,到他们一家三口上门施压,再到王总出现,以及那本"人情账"的存在。

我说话的时候,高强和他母亲不停地在旁边插话、辩解,说我颠倒黑白,说那本账是我伪造的。

场面又一次陷入了混乱的争吵。

年长的警察听得眉头紧锁,最后,他提高了音量:"都别吵了!既然是经济纠纷,那就把证据都拿出来!"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本摊开的"人情账"上,"这个,可以作为证据。还有你说的卖车合同,六十八万的转账记录,都拿出来。"

我点了点头,转身去拿合同和手机银行的截图。

高强见状,知道一旦这些东西呈现在警察面前,他所有的谎言都将被戳穿。

他突然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

他一个箭步冲到工作台前,抢在我之前,一把抓起了那本"人情账",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它狠狠地扔进了旁边一个装满了废机油的铁桶里!

黑色的、粘稠的废机油,瞬间吞没了那个黄色的文件夹。

"沈舟,我看你还拿什么当证据!"他喘着粗气,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疯狂的、报复性的快感。

车坊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他这疯狂的举动惊呆了。

我看着那桶翻滚着黑色泡沫的废机油,看着那本承载了十年情谊与失望的账本就此沉沦,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我只是缓缓地抬起头,看着高强,然后,我笑了。

"高强,你以为,证据只有纸质的一份吗?"

我慢慢地举起了我的手机,屏幕上,是一个云盘的App界面。

一个名为"人情账_云备份"的文件夹,赫然在列。

文件夹的更新日期,显示的是:五分钟前。

0.6

我把开了10年的宝马卖了,发小急了:你怎么把我下个月结婚要用的头车卖了,我笑了:这车我10年前就买了,什么时候成你的了-有驾

高强脸上的疯狂和得意,如同被瞬间冰冻的岩浆,凝固成一个极其扭曲的表情。

他的目光从我手机屏幕上那个清晰的文件夹名称,移动到旁边那桶黑乎乎的废机油,再回到我的脸上,眼神里充满了彻底的、毁灭性的绝望。

他输了,输得体无完肤。

他以为销毁了唯一的物证,就能保住自己最后的体面。

但他不知道,在这个数字时代,一个修车匠,同样懂得什么叫"云端备份,狡兔三窟"

我每一次记录,都会顺手上传。

这已经成了我记录这段变质友谊时,一种下意识的仪式。

"你……你……"他指着我,手指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身后的准丈母娘,也彻底傻了眼。

她那点市井的算计和撒泼的伎俩,在冰冷的数字证据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年长的警察见状,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脸色一沉,对高强厉声说道:"蓄意毁坏证据,妨碍公务!你胆子不小啊!跟我们回所里一趟!"

年轻警察立刻上前,拿出手铐。

"别!警察同志,别啊!"李倩的母亲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一把抱住警察的胳膊,开始哭天抢地,"我女婿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是一时糊涂,一时冲动啊!他下个月就要结婚了,这要是被带走,婚还怎么结啊?我们知道错了,我们赔钱,我们道歉,行不行?"

她转向我,脸上堆起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沈……不,沈老板!是我们不对,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强子这一次吧!你看,这账本……这钱,我们认!我们都认!我们一分不少地赔给你!"

前倨后恭,变脸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我没有理会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高强。

高强被警察控制住,他没有再挣扎,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那眼神里,有怨毒,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击垮的茫然。

他可能到这一刻都没想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他只是想借一辆车,在婚礼上风光一下,怎么最后就变成了要去警察局,甚至连婚都可能结不成了呢?

李倩,他的未婚妻,自始至终站在一旁,没有哭闹,也没有求情。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闹剧,看着自己的母亲如何撒泼,看着自己的未婚夫如何疯狂。

她的眼神,从最初的失望、陌生,变成了一种彻彻底底的死心。

当警察要将高强带走时,李倩忽然开口了。

"等一下。"

她的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她走到高强面前,眼神平静得可怕。

"高强,我们结束了。"

简简单单六个字,像一把无形的锤子,重重地砸在了高强的心上,也砸在了他母亲的心上。

"倩倩!你胡说什么呢!"她母亲尖叫起来,"你疯了吗?为了这点小事,你就要悔婚?我们彩礼都收了!"

"小事?"李倩自嘲地笑了笑,她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妈,这还算小事吗?一个男人,十年如一日地占朋友的便宜,把别人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被人揭穿了,不是反思,不是道歉,而是恼羞成怒,暴力相向,甚至当着警察的面销毁证据。你让我怎么相信,他以后能担起一个家的责任?你让我怎么相信,他今天能这样对朋友,明天不会这样对我?"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高强脸上:"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有点爱面子,有点虚荣。现在我才知道,你的根子,是烂的。你的自私和懦弱,已经刻在了骨子里。这场婚,我结不起。"

说完,她从手指上,缓缓摘下了那枚闪亮的钻戒,然后,不由分说地塞进了高强母亲的手里。

"彩礼,我会让爸妈一分不少地退给你们。从今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做完这一切,她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转身,看都没再看高强一眼,径直走出了车坊。

从始至终,她没有看过我一眼,但她走出车坊的那一刻,却向我这边,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那是一个无声的感谢,感谢我让她看清了一个人的真面目。

高强彻底崩溃了。

未婚妻的决绝,比警察的手铐更让他恐惧。

他嘶吼着李倩的名字,想要追出去,却被警察牢牢控制住。

"闹够了没有!都带走!"年长的警察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最终,高强和他那还在哭天抢地的母亲,被一同带上了警车。

警灯闪烁,警笛远去,车坊里终于恢复了宁可罗雀的寂静。

王总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沈师傅,干得漂亮。对付这种人,就不能心软。"

我苦笑了一下,看着那桶还在冒着泡的废机油,心里却没有半分复仇的快感,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王总,见笑了。"

"这没什么见笑的。"王总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我让小宇留下来帮你收拾一下。至于那个修复方案,我们改天再约。今天,你需要好好静一静。"

说完,他便带着深意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了。

王宇走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沈哥,对不起,我爸他……"

我摆了摆手:"没事,今天,多亏了你们。"

王宇点点头,开始默默地帮我收拾地上的杂物。

我走到那桶废机油前,沉默地站了很久。

我失去了一个朋友,或许,是甩掉了一个包袱。

可为什么,心里这么空呢?

07

警局的后续处理比我想象中要简单。

由于高强毁坏证据的行为事实确凿,但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难以界定,且未造成严重后果,最终被处以行政拘留七天,并罚款五百元。

至于我和他之间的"经济纠纷",在警察的调解下,高强的父亲出面了。

那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一辈子在工厂做技术员,见到我时,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一个劲儿地道歉,说自己教子无方。

他拿出了家里的积蓄,坚持要"偿还"我那本账单上的部分款项。

我看着他那双布满老茧、微微颤抖的手,拒绝了。

"叔叔,这钱我不能要。"我把银行卡推了回去,"这本账,我拿出来不是为了要钱,只是想让他明白一个道理。钱你拿回去,就当是……给他买个教训吧。"

高强的父亲沉默了很久,最后深深地给我鞠了一躬,眼眶都红了。

我心里五味杂陈。

这件事,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划上了句号。

高强从拘留所出来后,没有再联系我。

我从共同的朋友圈里得知,他和李倩的婚事彻底黄了。

李家退还了所有彩礼,两家人闹得不可开交,成了亲戚朋友间的笑柄。

高强也因此丢了工作,据说在公司里跟人打了一架。

他把自己所有的不幸,都归咎到了我的身上。

他在一个我们共同的好友群里发了一段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我。

"有的人,心比墨水还黑。为了点钱,能把十几年的兄弟往死里整。现在你满意了?你清高,你了不起!祝你抱着你的那堆破铜烂铁过一辈子吧!"

发完这段话,他便退出了所有我们共同存在的群聊,拉黑了我的微信和电话。

我看着那段文字,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只感到一种荒谬。

直到最后一刻,他仍然认为错的是我。

我的生活,在经历了这场风波后,迅速回归了正轨,甚至,比以前更好。

王总对我愈发器重。

那次事件后,他似乎看到了我性格里除了技术之外的另一面——冷静、缜密,以及在关键时刻的果决。

他不仅把他儿子的那台GTI交给我全权负责修复,还把他自己收藏的一台更加珍贵的、代号E30的初代宝马M3也运到了我的车坊。

"沈师傅,这台车,我就交给你了。预算无上限,我只有一个要求,让它恢复到1986年出厂时的状态。"王总把车钥匙交到我手里时,眼神里充满了信任。

这对于任何一个经典车修复师来说,都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和挑战。

我的"拾光车坊"也因此在圈内名声大噪。

以前,大家只知道我手艺好,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那台卖出六十八万天价的E90的故事。

很多人慕名而来,不为修车,只为参观,想看看那个创造了"神话"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

我的生意预约,一下子排到了半年之后。

我更忙了,忙到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人和事。

每天,我都沉浸在拆解、打磨、组装的循环中。

冰冷的金属零件在我手中,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它们不会背叛,不会索取,你付出多少心血,它们就回报你多少惊喜。

这天下午,我正在为那台E30 M3的S14引擎做精细清洗,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车坊门口。

是李倩。

她瘦了些,但气色看起来不错。

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装,头发剪短了,显得更加精神。

"沈哥,没打扰你工作吧?"她微笑着说。

"没,快请进。"我放下手中的工具,擦了擦手,"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

"白水就好。"

我给她倒了杯水,两人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坐下。

"我今天路过,顺便上来看看。"她捧着水杯,目光在车坊里转了一圈,"你这里,比我想象的还要酷。"

"都是些冰冷的铁疙瘩而已。"我笑了笑。

她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口道:"我来,是想跟你说声谢谢,也说声对不起。"

"谢谢就不必了,那是你自己的选择。至于对不起,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我说的是实话。

在那场闹剧中,她也是受害者。

"不,"她摇了摇头,眼神很认真,"那天,我妈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我替她向你道歉。是我之前太软弱,没有早点看清一些事情,才让你受了委屈。"

"都过去了。"

"嗯,都过去了。"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彻底告别过去,"我已经从原来的公司辞职了,准备去上海发展。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上海挺好的,机会多。"我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她看着我,忽然问:"那你呢?你和高强……你们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十几年的朋友,一点都不可惜吗?"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轻轻地扎在我看似已经愈合的伤口上。

我沉默了片刻,抬头看着窗外,那棵在车坊建成时就栽下的银杏树,如今已经枝繁叶叶。

"可惜啊。"我轻声说,"我可惜的,不是那个叫高强的人。我可惜的,是我记忆里,那个会在夏天陪我一起去河里摸鱼,冬天会把自己的手套分我一只的小男孩。我可惜的,是我曾经以为可以延续一辈子的、单纯的少年情谊。但是人总是要长大的,不是吗?有的人长着长着,就把自己弄丢了。"

李倩静静地听着,眼眶有些泛红。

"沈哥,"她站起身,准备告辞,"你是个很好的人。你值得更好的。"

说完,她向我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的光晕里,心里忽然有种释然。

也许,告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

这句话,不仅适用于爱情,也适用于友情。

08

我把开了10年的宝马卖了,发小急了:你怎么把我下个月结婚要用的头车卖了,我笑了:这车我10年前就买了,什么时候成你的了-有驾

李倩的到访,像一阵微风,吹散了我心中最后一点阴霾。

我开始真正地、彻底地将高强这个人,从我的生命中剥离出去。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那台E30 M3的修复工作中。

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挑战,也是一次酣畅淋漓的享受。

我通过王总的关系,从德国订购了许多早已停产的原厂配件,甚至为了一个完美的漆面,专门飞到香港去请教一位退休的老师傅。

时间在扳手和砂纸的交替中飞速流逝。

当那台红色的E30 M3终于以完美的姿态,停在"拾光车坊"的中央时,我感觉自己仿佛完成了一次穿越时空的对话。

王总带着一群圈内的大佬来提车,看到实车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被震撼了。

那台车,不像是被修复的,更像是被时间遗忘在了1986年,然后直接传送到了今天。

"小沈,你不是在修车,你是在复活历史。"王总拍着我的肩膀,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他当场给我转了一笔远超预期的修复费用,并且宣布,他集团旗下所有高端品牌的经典车售后维保业务,都将优先与我的"拾光车坊"合作。

这意味着,我从一个单打独斗的工匠,一跃成为了一个拥有稳定顶级客源的品牌主理人。

我的事业,迎来了真正的起飞。

我扩建了车坊,招了两个和我一样热爱汽车的年轻学徒,开始将我的技艺和理念传授给他们。

我不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有了更多的时间去研究更深层次的修复技术,去全国各地寻找那些被遗忘在角落里的经典老车。

我的生活变得充实而忙碌,高强这个名字,几乎已经被我遗忘。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电话是阿斌打来的,他是我们和高强共同的发小,也是那次事件后,少数几个没有与我疏远的朋友之一。

"舟子,有空吗?出来坐坐?"阿斌的语气有些犹豫。

我们约在了一家常去的大排档。

几瓶啤酒下肚,阿斌才吞吞吐吐地开了口。

"舟子,我……我前两天见到高强了。"

我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但没有说话,示意他继续。

"他……他过得不太好。"阿斌叹了口气,"工作丢了,女朋友也没了,名声也臭了。他爸妈因为这事,气得住了好几次院。他现在在城西一个工地上开塔吊,人晒得又黑又瘦,跟变了个人似的。"

我默然。

开塔吊,风吹日晒,高空作业,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从前那个注重外表、连发型都不能乱的精致男孩,到今天这个地步,令人唏嘘。

"他找我借钱来着。"阿斌挠了挠头,"说是他妈要做手术,还差几万块。我手头也不宽裕,就给了他五千。他拿到钱的时候,一个劲儿地鞠躬,眼睛都红了。我看着……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我能理解阿斌的心情。

看着昔日的朋友落魄至此,任谁都无法无动于衷。

"舟子,我知道我下面说的话可能不中听。"阿斌喝了一大口啤酒,像是给自己鼓劲,"高强他……他托我问问你,能不能……能不能也借他一点?他说,他知道自己以前混蛋,对不起你,但他现在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我放下筷子,看着面前杯子里浮动的啤酒沫,没有立刻回答。

阿斌连忙补充道:"他说了,这钱算他借的,他会写借条,以后就算砸锅卖铁也会还给你。他还说……他还说,等他妈手术做完了,他想当面跟你道个歉。"

道歉?

这个词从高强的嘴里说出来,让我感到一阵恍惚。

我几乎能想象出,是怎样的绝境,才让那个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的男人,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

大排档里人声鼎沸,充满了烟火气。

我却仿佛置身于一个真空的环境里,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只有阿斌那番话,在耳边反复回响。

借,还是不借?

从理智上讲,我和他已经恩断义绝,他如今的困境,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我没有任何义务去帮助他。

更何况,以他过去的行径,这笔钱很可能又是一次"肉包子打狗"

但从情感上……我眼前浮现出的,却是小时候,那个虎头虎脑的高强。

他会在我被高年级同学欺负时,第一个冲上去,哪怕自己被打得鼻青脸肿。

他会把省下来的早饭钱,给我买我最想吃的游戏卡带。

他会在我生病时,背着我走几里山路去卫生所。

那些记忆,是真实的,也是温暖的。

是什么时候,那个讲义气、有担当的少年,变成了今天这个自私、懦弱的男人?

是社会的染缸?

是家庭的溺爱?

还是我十年如一日的纵容?

或许,都有。

我拿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辛辣的刺痛。

"阿斌,"我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把他银行卡号给我吧。"

阿斌愣住了,他显然没想到我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舟子,你……"

"他妈妈的手术要紧。"我打断了他,"就当我……是借给小时候那个高强的。至于道歉,就免了。我不想再见他。"

我不想见他,是因为我害怕。

我害怕看到他如今落魄的样子,会让我心软,会让我对他所有的怨恨都烟消云散。

我更害怕,他的道歉,并非出自真心,而只是走投无路下的权宜之计。

我宁愿,将我们之间最后一点情分,定格在"救急"这两个字上。

这无关原谅,只关乎……告别。

用一笔钱,彻底买断我们纠缠了二十多年的恩怨。

从此,山高水长,江湖不见。

09

我给高强的卡上转了五万块钱。

没有附言,没有通知,就像扔一块石头到海里,不指望能听到回响。

做完这件事,我像是完成了一个迟到很久的仪式,心里那点残存的、关于过去的纠结,也随之消散了。

我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拾光车坊"的运营和发展中。

在王总的引荐下,我接触到了更多国内顶级的收藏家,修复了几台极具价值的古董车。

其中一台为某位互联网大佬修复的1963年产保时捷356B,更是登上了国际知名经典车杂志的封面。

"拾光车坊"和我的名字,开始在国际经典车修复圈里崭露头角。

我不再仅仅是一个修车师傅,我成了一个品牌,一个符号。

我开始受邀参加各种行业论坛,分享我的修复理念和对工匠精神的理解。

我甚至开始筹备一个经典车文化博物馆,希望能将这份热爱,传递给更多的人。

生活就像一辆加满油的车,在正确的轨道上高速飞驰。

期间,阿斌给我打过一次电话,说高强母亲的手术很成功,他拿着我那笔钱,激动得哭了,反复说以后一定会还。

我听了,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便岔开了话题。

我以为,我和高强的交集,就此画上了句号。

直到一年后的一个冬日午后。

那天,我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正准备去车间看看学徒们的工作进度。

一个穿着厚重、满身风尘的男人,出现在了车坊门口。

他戴着一顶旧的毛线帽,帽檐压得很低,脸上是那种长期在户外工作留下的、粗糙的紫红色。

他的背微微佝偻着,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很沉的布袋子。

他站在门口,有些局促,有些犹豫,不敢进来,只是朝里面张望着。

我的一个学徒发现了他,走上前去客气地问:"您好,请问您找谁?我们这里修车需要提前预约。"

那人摘下帽子,露出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是高强。

他比阿斌描述的还要憔悴,两鬓甚至有了些许白发。

那双曾经总是神采飞扬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眼神里带着一种被生活反复捶打后的疲惫和怯懦。

他看到我,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又想把帽子戴上。

"我……我找沈舟。"他的声音嘶哑,像是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

学徒回头看向我,我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去忙自己的事。

我走到门口,和高强隔着一道无形的门槛,相顾无言。

冬日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反而让他显得更加单薄。

"有事吗?"我先开了口,语气平静无波。

他从那个布袋子里,掏出了一个又一个用报纸包着的小卷,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那是一些卷成一卷的钞票,有百元的,也有十元、二十元的零钱,每一卷都用橡皮筋扎得整整齐齐。

他把所有的钱卷都掏出来,码放好,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被汗水浸得有些发皱的纸。

"这是五万块,你……你点点。"他把那张纸递给我,不敢看我的眼睛,"上面是我记的账,每天……每天在工地上结的钱,我都存下来了……还有一张,是……是借条。"

我没有接那张纸,也没有去看地上的钱。

我只是看着他,这个曾经和我最亲密无间,也伤我最深的人。

"你妈身体怎么样了?"我问。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

他抬起头,眼眶瞬间红了。

"挺好的,恢复得很好。"他声音哽咽,"谢谢你,舟子。如果不是你……我妈她……"

他再说不下去,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在我的车坊门口,像个孩子一样,无声地流泪。

我心里叹了可一口气。

"钱你拿回去吧。"我说,"给你妈买点营养品,你自己,也换份工作吧。开塔吊太危险了。"

"不!这钱我必须还!"他猛地摇头,态度异常坚决,"舟子,我知道我以前不是个东西!我混蛋,我自私,我把你对我的好当成理所当然。这一年,我想了很多。在塔吊上,离天最近,我才看清楚,自己以前活得到底有多不是人。"

他擦了一把眼泪,继续说:"我把你当兄弟,却从来没尽过兄弟的本分,只知道从你身上索取。我毁了你的车,还想毁了你的名声,我……我不是人!这五万块,是我一分一分攒下来的,这是我还你的钱,更是还我的债。你不收下,我这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

他把那张皱巴巴的纸,硬塞到我的手里,然后,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舟子,对不起。"

这一躬,他弯了很久。

我看着他花白的鬓角,看着他因为常年劳作而变形的指关节,心里那堵冰封了许久的墙,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我没有再拒绝,收下了那张纸。

"起来吧。"我说。

他直起身,脸上泪痕未干,却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露出了一丝久违的、憨厚的笑容。

"那我……我走了。"他指了指地上的钱,"你记得点点。"

说完,他转身,脚步蹒跚地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看着他汇入街上的人流,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写满了"账目""歉意"的纸。

我知道,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我们都没有回头。

10

高强离开后,我让学徒把地上的钱收了起来。

他们点了一遍,不多不少,正好五万块。

那些零零散散的钞票,带着尘土和汗水的味道,每一张都仿佛在诉说着这一年来,他是如何生活的。

我没有把这笔钱存入银行,而是用它设立了一个小小的基金,专门用来资助那些有才华、但经济困难的汽修专业的学生。

我给这个基金取名叫"拾光",意为拾起被遗忘的时光,也拾起迷失的初心。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的生活依旧在高速运转。

E30 M3的成功修复,为我带来了国际声誉。

一家著名的德国经典车修复机构向我发出了邀请,希望我能作为技术顾问,参与他们一个为期三年的"战前经典车复活计划"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是对我专业能力的最高认可。

我经过慎重考虑,接受了邀请。

我将"拾光车坊"交给了我最得意的两个徒弟打理,自己则收拾行囊,踏上了前往德国的旅程。

在德国的日子,是忙碌而充实的。

我接触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那些只存在于书籍和影像中的、拥有近百年历史的汽车艺术品,如今就在我的眼前,等待着我去唤醒。

我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知识,与来自世界各地的顶尖大师交流、切磋。

偶尔,在异国他乡的深夜,我也会想起过去的人和事。

想起那台暮色蓝的E90,想起高强,想起那场几乎毁掉一切的闹剧。

但那些记忆,已经不再让我感到愤怒或疲惫,它们像一部看过的老电影,虽然情节曲折,但结局,似乎也并不算太坏。

三年后,我回到了国内。

我成了圈内名副其实的大师,我的"拾光车坊",也已经发展成为国内顶级的经典车服务中心。

我当年设立的"拾光基金",已经资助了十几名学生,其中有几个,已经成了我的徒弟,在车坊里独当一面。

一切都在向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回国后的第一个周末,阿斌组织了一场发小聚会,为我接风洗尘。

在KTV的包厢里,阿斌有些神秘地对我说:"舟子,待会儿有个人要来,你见到了,可别惊讶。"

我笑了笑,没当回事。

半个小时后,包厢的门被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工装,头发剪得很短,人看起来精神了很多,虽然皮肤依旧黝黑,但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怯懦和疲惫,多了一丝沉稳和踏实。

是高强。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舟子,你回来了。"

"嗯,刚回来。"我点了点头,示意他坐。

他没有坐我旁边,而是隔了两个位置坐下。

后来我从阿斌那里得知,高强还了我的钱之后,并没有换工作,而是继续在工地上干。

他用了一年时间,从一个普通工人,考了各种证,做到了项目小组长。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虚荣浮夸,变得沉默寡言,但踏实肯干,很受工友和领导的器重。

他还谈了一个女朋友,是工地上一个做资料员的女孩,不漂亮,但很质朴。

两人正准备年底结婚。

"他现在,跟变了个人似的。"阿斌感慨道,"也许,人真的要摔个大跟头,才能长大。"

那晚,我和高强没有太多交流。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咋咋唬唬地凑到我身边,勾肩搭背,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听我们聊天,偶尔跟着大家一起笑。

轮到他唱歌时,他点了一首很老的歌,《朋友》。

"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

他唱得很投入,也很吃力,好几个高音都破了音,引来大家一阵善意的哄笑。

唱到最后,他端起一杯酒,走到我面前。

"舟子,"他看着我,眼神真诚,"以前的事,不提了。这杯,我敬你。"

我看着他,也端起了酒杯。

包厢里灯光闪烁,音乐嘈杂,我仿佛又看到了二十多年前,那个把手套分我一半的小男孩,和眼前这个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男人,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我笑了笑,和他碰了一下杯,然后一饮而尽。

有些朋友,走着走着就散了。

有些情谊,断了,就是断了,再也回不到从前。

但或许,这才是成长的本意。

我们终将学会,与过去的自己和解,然后,各自奔赴不同的人生。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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